随着景区的层层深入, 他必然会一步步找回沈慈的躯体,而沈慈重新登上神坛,接管起这个诡物横行的地方的时候

他会不会想起所有的记忆?

沈慈会不会像曾经一样,平淡的、轻而易举的、毫不留情的解除, 这本就建立在隐瞒欺骗上的亲密关系?

如果两人相行陌路的结局是必然,那他究竟还要不要在这样朝不保夕的情况下, 遵从本心、不顾一切的求一求两人之间的可能性……?

苗云楼眼神茫然复杂, 微抿着薄唇, 难得没有保持面上那一贯的微笑。

他青白的指骨抵着命签底部,无意识的伸出食指浅浅摩挲,静静的颤着鸦羽般的长睫,低垂着鬓角两缕长丝浓雾般的黑发。

半晌后,苗云楼还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唉……”

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明明已经能装作若无其事、安分守己的熬过了这么多年,都不敢去破坏两人情感上拉扯的平衡,满足于尚且能见到沈慈的现状。

没想到仅仅一个景区、几天几夜的朝夕相处,他就像在暗中窥视月亮的孤狼,已经生出了不满足的狼子野心,既平陇、复望蜀,甚至想求一个永远了。

说到底,他也没有资格去评判河二等人,他自己明明也是一个贪得无厌、欲壑难填的罪人。

苗云楼半阖着眼睛,用青白的指骨蹭了蹭木签,微微平复了一会儿心绪。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事在人为,既然已经抽完了命签,还是想想如何完成潜浪浮波区的参观更为紧迫。

他随手把木签揣进兜里,站起身来,刚要跨过门槛、从偏殿出去,耳尖却突然动了动,听到房梁上传来一声异样的响动。

“咖嚓……”

这声音十分细碎、微不可查,几乎没人能够听见。

然而在死寂一片的偏殿中,苗云楼的五感分外敏锐清晰,这细碎的声音在他耳中,听的清清楚楚!

方才旖旎沉思的氛围瞬间被打破,他倏地抬眼看向房梁,脸色阴沉,漆黑的眸子如同两点寒星,冷冷道:

“谁,给我滚出来!”

“……”

房梁上没有一点动静,仍是死寂一片,仿佛刚才那一点动静只是幻觉。

然而苗云楼的神色却没有一丝回温,他眯起眼睛,冷冷道:“装什么装,有胆子偷听偷看,没胆子直面我吗?”

“刚才的声音明显是房梁碎木开裂,没有人在上面压着,房梁怎么可能突然开裂。”

他直直的盯着房梁,眯起眼睛,手背上的黑色钩爪印记一动,银亮的狐尾钩爪立刻凭空甩了出来。

“啪嚓!”

浓稠的黑暗中寒光一闪,银链钩爪在石板地上狠狠抽出一道裂痕。

苗云楼压下锋利的眉骨,厉声喝道:“到底是谁在上面,立刻给我滚出来!”

黑暗浓稠的偏殿中回荡着他洪亮的声音,回音阵阵。

房梁上却依旧毫无动静、无人应答,仿佛真的是他自己多心了,没有任何人在上面。

“……”

苗云楼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眸光一闪,伸手将银链钩爪绕上消瘦的手腕,缓缓道:洪熡书院??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话音刚落,钩爪瞬间飞上房梁,钩爪瓣狠狠嵌入木梁中,死死咬住收缩。

“当啷!”

苗云楼冷笑一声,挽着银链的手腕猛的向后一拽,消瘦的手臂上轮廓分明、青筋毕现,显然用了极大的力气。

木质房梁“嘎吱嘎吱”的响了起来,上面无数灰尘扑簌簌的飞舞着落下,竟然真的有了沉沉向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