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黎回过神,向后看去。

十几名神侍拦着正拼了命往里闯的玛丽雅。她原本也是神侍之一,可现在她的背上背着一位异教徒。

一个昏迷不醒,明明高烧,却冷得嘴发白的男人,他披着光明教服,一看就是隶属于光明教会下的平信徒。

“海拉的神使就在刚刚她带着黑死病的源头来到了城墙外!”

“我的丈夫被黑鼠咬了……”

玛丽雅痛哭流涕,“求求您,神使大人,我对您身后伟大的新神做祷告,我发誓我这一生都将信奉祂,求求您救救他,救救我的丈夫。”

黑死病不是第一次爆发。

玛丽雅清楚地知道,他的丈夫会迅速死于高热吐血,她在他丈夫的口鼻上用布料蒙上一层,面上的伤口也做了细致的包扎。

但其余神侍闻言,都在一瞬间惊惧地远离了玛丽雅和地上那具在她们眼中和死人并无区别的身体。

很显然,他们都清楚黑死病的传染性。

尤黎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二人,他下意识回过头,望向远处伫立不动的神像。

呼吸一下慌乱仓皇起来。

少年提起自己的神使袍,手足无措地从圣池边上站起身,脚上还有光洁的水珠。

肉眼可见,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走。

但尤黎选择了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动作,神侍们在争先恐后地远离,有多远躲多远。

而神殿内的小神使在一步一步地向地上的玛丽雅靠近。

尤黎并不知道在这片大陆上人们对黑死病的看法,但他很清楚地知道黑死病不过是一个具有强传染性的鼠疫。

但他要怎么在这么一个原始的土地上寻找到可以注射进体内的抗生素?

这根本不可能。

玛丽雅看着他靠近,仿佛看见了希望的降临,她遍布泪痕的脸死死望着前方。

就在尤黎想再靠前一步时,他的步伐不受控地停下了。

“阿黎……”

有人在身后唤他。

尤黎下意识回过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但他明明感觉到有人在他的耳畔,低低的,耳鬓厮磨。

“阿黎想救他吗?”

无处不在的祂问。

尤黎下意识地点点头,他开口,周遭却仿佛停滞,没有人听见他们的低声细语。

他说,“想……我想。”

玛丽雅每日清晨都会带着吐司和牛奶的香气,敲响他的神殿来唤醒尚在熟睡的他。

会告诉他外面的消息,他该如何正确地像新神祷告,她还说,她看见了那样信奉新神的神使大人,她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信仰。

“可是阿黎,你不能救他。”

祂轻声细语,徐徐命道。

尤黎的瞳仁在那一瞬扩散,虚无的神明仿佛就站在他身后,祂不仁善,祂话语间只有残忍的漠视。

尤黎仿佛被推着向前走,停滞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开始流动,所有人又能听见他、又能看见他了。

他看见自己停在玛丽雅的身前。

少年的神色恍恍,说出口的话却好像既定,像有人在用着他的唇舌,暧昧地教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

“我救不了他。”

“我救不了任何一个该死去的人。”

尤黎的心酸胀紧缩成一团,他缩在自己的壳子里浑浑噩噩地想,可是祂不是神吗?他不是神使吗?为什么连救一个普通人都做不到?

他明明知道这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鼠疫。

“黑死病来临的那一刻,光明神的领地就注定会变成炼狱,这里不会再有阳光,也不会再有清透的流水。”

神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