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怨恨极了,低低地泣着。
不明白。
“妈咪,你点该睇都冇睇我。”
妈妈,你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妈咪,你点该生我落嚟?”
妈妈,你为什么生我下来。
“妈咪,你点该生我又杀我?”
妈妈,你为什么生了我,又杀了我。
它太恨,它太痛,它有千种不甘,万般的苦楚,让它不愿入轮回,不愿转往生。
钟婆站在钟宅外的铁门处,“尤生,又见着。”
站在L身后的尤黎循声看去,并不是很意外,方才乩鬼看着门外诉说,就让他猜到了。
苏云几人却被吓了一跳,张朝和王信见了鬼一样吱哇乱叫,甘倩惊魂未定。
苏云定睛一看,又回头看看身后,眼见尤先生不含什么情绪地颔了下首,才松了口气,再看向在半山腰的公路上等着他们的老人,“钟嬷嬷?”
钟婆已经很老了,她脸上布满了褶子,佝偻着腰,拄着手杖,送走了她养大的女儿,又送走了她不知何时降在人世的女孙。
她眼看着钟家惨死,世上再无她的血亲,活到今日,也只能收几个学徒,让他们替自己去探一探亲。
钟婆手里拿着六张红封,“苦着你几個后生。”她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命大都系好事。”
最后一站的纸钱不在钟宅里,而是在钟婆的手上,她一路乘着巴士,只落后尤黎他们一站下车。
甘倩上前一步想领,钟婆却开口问,“钟家嘅天后像毁咗未?”
钟家的天后像毁了没?
等甘倩点了头,钟婆才把手上的红封递出去,她说,“次次都差一步。”
苏云问,“是不是只要我们今晚能从这里走出来,您都会把离开的纸钱给我们?”
钟婆面上的沟壑动着,将红封递去,“恩仪生着個好脑,从细就好叻,仲冇人一齐毁过两個天后像。”
恩仪很聪明的,它从小就厉害,还没有人一起销毁过两个天后像。
通关方式是在天亮之前乘坐巴士离开,并不是一定要杀了乩鬼,而不管他们能不能成功,只要能活着出来。
钟婆都会等在这里,将最后的纸钱给他们。
一张又一张的红封递出去。
轮到尤黎时才停下来,老人枯树一般的手盖在他手上,拍了拍,才将两张红封递出去。
他看着钟婆穿过他,看向他身后。
“尤生,你揾到人,仲会唔会翻来?”
尤先生,你找到人,还会不会回来?
钟婆话说得很地道,除了他们二人能听出这是什么意思,连能看懂几分字的苏云都听不清里边的意思。
“不会了。”
尤先生回道。
“我愣都系。”
我想也是。
钟婆说,“我求你一件事,除你,冇人能了结。”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像在老黄历上用朱砂笔记着经年往事。
她总是想还有许多时间,多陪陪她生前没看过几眼的女儿,生下来后一眼未见过的孙女。
“恩仪害着许多人,都有我一份因,我对不住她们母女,一生本事无处用。”
“等真相大白之时,一切都晚了。”
她总想多弥补一分,不心那么硬一点,是不是当年就能早些挽回,早些阻止她的乖女走上错路,一错再错。
但错了就是错了。
“纠纠缠缠到宜家,我攰着,恩仪都该攰着,中元节日日都系嚟一日,今晚日日都过唔去。”
纠纠缠缠到现在,我累了,恩仪也该累了,中元节日日都在这一起,今晚日日都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