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号。

秋季常年少雨的B市突然下起了雨。

街道上行人撑着伞,一个又一个圆相互接连,小雨连绵。

·

今日距离顾玉宁下葬那天,已经过去一个星期。

两人共同的家中。

戚忍潮今天起得很早,穿上了西装,对着镜子打上领带,表情平静得不像话,仿佛对于顾玉宁的离世没有半点悲伤。

早上九点。

戚忍潮从卧室走出,去到了厨房,许是快半个月没有人进入的缘故,往日温馨又整洁的厨房落了层灰,一切摆放变了又没变。

餐桌上,青年向来喜欢的白瓷碗变成了一对黑色。

刀具就在案板上,维持着先前戚忍潮为了让顾玉宁以为他跟钟亦已经在一起了的假象。

戚忍潮站在门口看着,视线只停顿了一下,眼前就莫名闪过许多画面。

一身温润浅白家居服的青年系着围裙,站在水汽缭绕的锅前,一边做着饭,一边转头轻声跟谁聊着什么,背影被阳光轻抚。

温柔得不像话。

是顾玉宁。

是很多个清晨起来为戚忍潮做饭的顾玉宁。

许是年长一些的青年对自己的恋人总是有股莫名的包容。结婚两年,顾玉宁从饿了只会吃一点面包、或者点外卖的人,变成了可以每日为戚忍潮做早餐的大厨。

那双以前只会作画的手,为了他的爱人,浸满油烟。

但这些,在顾玉宁眼中只是平常,只是理所应当。

因为他爱戚忍潮,所以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于是他不说,于是被他爱着的人,也就理所当然的不知道、不去思考。

或许一开始有过心疼,但都抵不过时间的流逝跟消磨。

厨房门口。

戚忍潮站在原地,愣了愣,许久,才迈步走入。一瞬间,记忆里温暖且温馨的画面被打破,只剩下满地的灰尘与窗外连绵的阴雨。

戚忍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厨房,只是那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令他走进。

打开冰箱。

戚忍潮本以为这里会什么都没有,或是有一些已经蔫了的蔬菜,但入眼的一切让他怔住。冰箱最上层,一碟碟裹上保鲜膜的饭菜还维持着最初的原样。

是……什么时候的?

戚忍潮仔细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记忆里的一小点碎片被他捕捉,好像是他告知顾玉宁,钟亦要入住他们共同的家的那天。

那天……

戚忍潮不断地回忆,才恍然发觉,那日好像是他跟顾玉宁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

“……”

纪念日。

还是十周年的。

戚忍潮睫毛颤了颤,他想,自己那日做了什么呢?

他在加班、在跟钟亦商量该如何伤顾玉宁的心、也在通知青年,钟亦要搬进他们共同的家,可归根结底,是他忘记了结婚纪念日的存在。

他忘记了。

怎么能忘呢?戚忍潮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他不爱顾玉宁了吗?

不应该忘的啊……没理由忘的……

但事实是,他就是忘了。

于是费心费力做了一桌子菜的顾玉宁没有等来自己的丈夫,却等到了其他人搬进自己家的消息。于是一个人收拾着自己的心情,坐在沙发上枯等到天黑、睡着,戚忍潮才回家。

站在原地。

戚忍潮怔怔地看着冰箱上层那些被裹上保鲜膜的菜,眼泪不知何时掉落下来。

轻轻地、毫无知觉地,掉了下来。

记忆里,顾玉宁曾经带着祈求说出的那句,“阿潮,你多爱我一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