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照亮的不仅是天,还有那一面水镜般明亮的乾坤镜。那结界足有万丈高,宛若一只倒盖的透明巨碗,牢牢守着人族领地。

结界外是大片大片望不到尽头的密林,密林黑雾翻滚,如同一片遍布杀机的墨海。

辞婴望着那片墨海皱起了眉头。

三万多年前,苍琅界登天路断,桃木林忽起异变。浓稠如水的黑雾从东边不周山一路蔓延至整片东陵大陆,直奔中土与西洲而来。

黑雾里全是阴煞之气,密林里的生灵受浓雾侵蚀,被秽化成异兽妖植。若不是有这么个结界护着,苍琅界早已不复存。

辞婴便是在桃木林里被云杪真君捡到。

云杪真君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桃木林,辞婴自己也不知,他当时脑中空空如也,除了灵台碎裂的疼,什么都不记得。

若不是他身上有一块写着“黎辞婴”三字的木牌,怕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晓。

失去记忆的滋味并不好受。辞婴总觉着他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落在了桃木林,每日每夜都焦灼地想要回去。

偏生他灵台受创,连剑都握不住,只能乖乖地被云杪真君丢去涯剑山。

不过……

在遇见南怀生之后,那股烈火焚心般的焦灼竟然没了。

辞婴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桃木林挪向南新酒怀中的小丫头。

小丫头这会已经累了,小脑袋瓜挨向南新酒肩膀,眼皮一耷拉便打起呵欠。南新酒早就知她撑不住,待得烟火放完,便撤去阵法,将四个小娃儿送回屋子。

许清如坐在窗边擦拭青霜剑,见他回来,便道: “今日是出了何事?可是老祖宗说了什么?”

南新酒非喜怒易行于色之人。但今日他从祖地归来时,那面色却是沉得能滴水了,想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是老祖宗那头,是萧师弟。”南新酒语调微微一沉, “我收到了萧师弟的剑书,说要与我见面说一说四年前的事情。”

许清如怔了下: “萧师兄他莫不是也在查四年前的事?”

四年前还能是什么事?

她便是四年前遇袭中了一身阴毒的,那阴毒猛烈如火,不仅叫她修为尽失、经脉寸断,还连累到尚在腹中的怀生。

许家不过一寻常小家族,族中出过的修士不出一掌之数,且都修为低下。祖坟冒青烟了方出了许清如这么个丹境真人。而许清如为人和善,从不曾与人结过什么大仇,又是涯剑山真君亲传,实在猜不出是何人会对她下此狠手。

能一掌便毁去一个丹境修士,许清如印象中也没有这样厉害的仇人。

若不是许家那头的仇人,便只能是南家的了。

南家最大的对手乃是同为修真世家的萧家。

两个家族皆是涯剑山的附属宗族,平日里明争暗斗本就不少,再加之萧家最负盛名的那位祖宗死于南新酒先祖之手,两族关系这数万年来势同水火,彼此视对方家族的同辈者为眼中钉。

也就这数十年来,因南新酒与萧池南师兄弟的交情,两个家族的关系才稍稍破了点冰。

彼时许清如出事,获利最大的便是萧家。这四年来,萧家暗害许清如的传闻始终不曾断过。

诸多传闻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南新酒也曾亲去南家祖地,请闭关的临河真君出面查探此事。

这位南家老祖行事作风从来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查了数月,便说这罕见至极的阴毒来源难寻,再查也是徒劳,彻底将这桩悬案按了下去。

如今四年过去,依旧没有半点线索。

许清如对寻仇一事早已看淡,唯一的期盼便是能在死前看到怀生解去这一身阴毒。

“新酒,当年的事便让它过去罢。”许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