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着,把夹着肉的筷子向我伸过来,停在我的碗边。

我看那筷子一眼,淡淡地说:“你自己吃吧。”

他不动,过了一秒,又试探地伸过来。

这样下去,肉都凉了。

我瞟他一眼,他立马捕捉到我的眼神,殷勤地看我。

我只好点了点头。

他开心地把那块肉放到我碗里。

我看那块肉,是我最喜欢的部分、最喜欢的火候。

把筷子移回他自己碗里后,他似乎掩饰情绪般地,猛扒了口饭。

我一下食不知味起来。

恍惚觉得看到了一点,他这次又追来的目的。

之后,他一直和我保持着安全距离,没有靠近过来,吃过饭洗碗,他来帮忙,由始至终只默默地向下望着,眼睛定在水槽里,避嫌一般地不看我,不看我的周围,也注意不碰到我。

大概因为刚才他一进屋来,就被我推开,跑进房间里关起门来,所以他现在不敢造次,处处看我的脸色。

我先前的反应的确是太过了,可是面对他,我不得不小心。

我说过相信他,那只指他不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

20

把最后一个洗净的碗放进柜子,我对他说:“你回去吧。”

他目光柔和地望着我,没有说话。

“要我把在医院大厅的话重说一遍吗?”我看向他,低声问,“大概他们转述得不是很清楚。”

说完之后,我停下了,没有开始复述我在医院里,对他的保镖们所说的。

我不是很想把那段话再重复一遍。

对于我,能不再说一遍最好,那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话。

其实对想忘记过去的我是这样,对重新追来的他亦然。

我希望他能够自己明白我的意思。

我觉得他应该早就明白,当他醒来,他的手下人转告他,我在走之前说过什么话的时候,或者,在此之前。

他只是在装傻而已。

他默不作声,只看着我,我也不说话,不过看哪里也不看他。

他看了我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接着他缓慢地、试探地伸手过来,抓住我的手。

抓到之后,他脸上的神态和手的动作,都带了点坚毅的意味。

似乎抓到了,就不想再放手。

他的手温暖。

这半年,我和各种各样的人握过手,女人、男人,其中也有特别漂亮有女人味、十分有男子气概的,手或是柔软,或是有力,但都没有这只手来得温暖。

每当他用他大一号的手或身体,包住我的手或身体的时候,就会觉得,温暖的气息环绕过来。

我一直十分喜欢。

最开始的喜欢,青涩而模糊;半年前的喜欢,掺杂了心酸和心软;现在却和以前都不同。

现在我一片安然,知道他的手温暖,知道自己觉得很好,但,却不过多地留恋。

就像风雨过后,看到街头随处可见的,一片绿得可爱的叶片,停下脚步,看过一眼之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现在我经历了很多,也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和位置,足以支撑自己。

我看着他的手握住我的手,没有拒绝。

现在的我可以淡然处之,而不是不由分说,拍开他的手。

握上我的手之后,他没有回答我刚才“要不要复述在医院大厅说的话”的问题,而是一直看着我,好象没有回答的意思。

他一直看着,直到我自己和周围的气氛都认为,刚才那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之后,他仿佛突然,又仿佛酝酿已久地,用一种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