寮风亭。
此处亭榭就在西坤宫内,离贺媞所居寝殿约莫一射。沈知蕴临风饮茶,茶釜在手边涨沸,她挪腕去拿,忽然听闻宫人吵嚷的声音隔墙传来:“传太医令传太医令”
她垂下眼睫,想起初入宫的那一年,贺媞做主替她更名,她不再叫做阿夭,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姓。
当她问起贺媞为何替她更名,贺媞抚过她的脸庞,又支起手臂望向远方,笑道:“你有时会使我想起一个人,谁让我想起那个人,我便会对她生出一点点好感。”
贺媞其时已值中年,一番话却说得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
脚步声杂乱,又有内侍尖声叫道:“太后怕是不好了!”
沈知蕴闭起眼,提起茶釜倒了一杯茶,捏着茶杯将茶水倾洒到了地面,寮风亭仍伫立池边,西坤宫的主人却已随风而逝。
作者有话说: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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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丧钟
太后薨, 鸣钟二十七下。
古朴厚重的钟声久违地响彻皇城上空,整整二十七下,訇然如雷鸣, 贺媞的死讯在钟声落毕时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中书令公房内,崔放提笔的手腕一滞, 他的迟疑不为其他,贺媞死得有些突然, 与预估的期限差了些时日, 他生性多疑, 即便目的达到也不免再三推敲,但鸣钟做不了假,贺媞之死确凿无疑。
崔放无声却放肆地笑了起来,清癯的面部变得扭曲, 另取了张纸, 挥腕落下妹妹的名字, 字如狂蛇乱舞, 他将大仇得报的狂喜全都倾注进去,笔划间浑然失了平日的沉稳老练。
荷叶清圆, 随风剧烈晃动,厚重的云层滚滚而来,钟声后又响起了雷, 却不见落雨。
李怀疏对着西坤宫方向跪下行君臣之礼, 她身为侍君,魂却未被宫苑所困,在投胎转世之前, 她永远记得自己臣子的身份, 去岁冬政权交替之际, 大绥之所以免于兵灾,贺媞亦是出了一份力的,无论贺媞是出于私心或是公理饮下那杯毒酒,她与天下百姓皆感怀于心。
她扶地起身,却见作小郎君装扮的小女孩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此处是后宫禁苑中的一处园林,百花遍植,树木葱茏,位置却有些偏僻,平时少有人迹,李怀疏在清凉殿待得腻味了,偶尔会过来散散心,也待不久,半个多时辰便会回去,但今日碰巧捡到个迷了路的孩子,便耽搁了。
李怀疏微微蹲下来,替女孩扶正跪歪了的幞头,顺便捏了捏她圆嘟嘟的脸颊:“你晓得这钟声是什么意思?”
她认得这着了一身杏色圆领袍的小姑娘,正是堂兄李砚的亲女李妍,但李识意从前深居简出,李妍没见过她这副容貌,所以也不认识她这位小姑姑。想来是李妍跟随父亲上衙办公,淘气或是怎么便溜了出来,但从皇城一路瞎逛到宫城,莫非就无人发现撵她出去么?
李怀疏觉得奇怪,却也未曾多想,与李妍略聊了一会儿,便欲叫骆方送她回父亲处。
“学堂的先生教过,天子崩不鸣钟,以防有人生事,还要全城戒严,待新帝登基,京畿大小寺庙敲钟上万计,如是皇后太后薨,则由皇城鸣钟二十七响。我数过了,这钟声敲了二十七下,但陛下尚未立后,薨的应是太后。”李妍的包子脸留下两枚淡淡的指印,她昂着头,背着手,一副别小瞧人的模样。
李怀疏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