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贞丰年间迁任太医令,除了管理太医署以外只为皇帝行医问诊,前几年因圣体沉疴,你们又都不成气候,竟忙得一年到头也沾不了几回家,连家里什么时候辟了块菜地出来也不晓得。”
寇芝一改方才训斥人的严厉口吻,十分平易近人:“如今清闲了些,我回家也会帮忙刨土施肥浇水。”
“农耕之事从前在乡下常做,也不知是享福的日子过久了还是岁数大了,不过几亩菜地都累得人够呛。”
孔曼云心说难怪这些食材如此新鲜,原来都是寇芝家中自产,说起种地,她恰好有桩见闻要分享:“最近有个耕地傀儡,城里不少人家图新鲜买来玩,哪知道那家伙真能下地务农,而且一个傀儡能顶两个人力,只约莫成人膝盖那么高,也不知道内里机关是如何运作的,实在奇妙。”
寇芝闻之一笑:“又是偃师堂的产品?”
偃师堂名曰堂,实则是个商铺,也有人说偃师堂从前不做生意,是与军器监类似的一个地下部门,产出之物不供民生专供战场。
或是吐气成焰的机甲兽,或是日行千里不费粮草的机甲马,甚至是进可潜入海底退可浮于海面的机甲蛟龙。再勇猛的血肉之躯也难敌这些不怕刀剑斧锤的非人之物,偃师堂的存在为当时的中原政权威慑了蠢蠢欲动的草原部落,随之坐享几十载太平盛世。
从前是多久以前?又时值哪个中原政权?
没人说得清楚,于是也只能当做下酒的谈资,说过便罢。
“近来医学生备考,我也见到针科的有些学生在用铜人试针。”寇芝道,“那些铜人等身大小,经络完整,穴位精准,更令人讶异的是如若施错了针,穴位周边立时会出现反馈,虽然不如真人,但比起一动不动的铜人要好太多。”
寇芝说到这,颇有几分英雄迟暮的阴影覆在心头:“我年逾五十,在太医令的位置上也做了很多年,眼界不如你们年轻人开阔,想起陈颖初曾经向我建议购置枫叶铜人,当时不以为然,如今不得不为此自惭形秽。”
世间善作机巧之人不在少数,偃师堂为了避免参差不齐的伪造物流向市场毁了声誉,最后一道工序便是镌刻枫叶。一枚普普通通的枫叶,从不同角度观之叶上脉络竟千变万化,至今无人仿造得出,久而久之,枫叶便成了偃师堂的代名词。
寇芝不知铜人有无别名,便以枫叶为名区别于普通铜人。
“上官自谦。”孔曼云停筷,以示恭敬,“每逢洪涝必有疫,洛州邸报未至,您先围绕疫病防治出了季考题目,足可见医者仁心。”
“我不过是做我该做的罢了,学生出的那些治疫防疫的药方也不一定能带去洛州。”
寇芝叹了声气:“那巡抚赈给使一来履历浅,官威不足;二来是个有姿色的女子,到男人堆里不定得生出什么事来。”
“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不过是只乳虎,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竟选派了这么个年轻人。”
她忽而一顿,深知不能再妄议下去,话锋一转:“说回你,清凉殿的李侍君与你是旧识?何以生病那日专程请你出诊?”
孔曼云被问住了,不知从何说起。
在甘露殿为李怀疏医毒的那半个多月,不说与其相交莫逆,因时日短浅也谈不上深情厚谊,但的的确确对这位朝野皆知的权佞另眼相待,也为她身中奇毒无药可治的结局大为惋惜。
是以那日李怀疏将重生之事相告,孔曼云震惊之余只有高兴,这才明白自己已将其视作朋友,她为人热忱,无论隐瞒还是帮忙,都当场应下。
寇芝问的这个问题,她没法如实回答,但也明白太医令是为自己着想。
当即起身,退后几步,郑重一拜:“下官与李侍君只是朋友,下棋认识的,无一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