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会将我认成她。”李怀疏靠着床榻,闭上了眼,好似已不知再如何继续伪装下去。
沈令仪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顺着她的意思继续说:“对,你不是李怀疏。”
“就像在碎叶城的时候,你说你家里世代经商,你姓李名三娘,三娘不是家中序齿,而是名字。”
“李三娘,观音奴,中书令,李怀疏,如今又成了孱弱多病不良于行的李识意,你的面具……什么时候才肯脱下来?”
李怀疏捉住其中最难以琢磨的一处破绽:“我的的确确是李识意。”
她睁开眼,又是一副十分费解的模样,看向沈令仪:“我这张脸,莫非也是陛下适才丢下的面具么?”
“我从小便在府中长大,双腿有疾,只能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没出过门,更没出过远门。”
“陛下所说的什么碎叶城,我只听阿姐说起过一嘴,不曾去过。”
双手拢在衣袖里,重新拾起了谎言,李怀疏衣服凌乱,散落的头发也乱糟糟,神智却愈渐清醒起来,她抬头,纳闷向沈令仪道:“是我在梦中说了什么胡话使得陛下误会么?”
万想不到,沈令仪竟伸手捏了捏她的颊边,像是也要揭下她的人|皮|面|具一般,却在她脸上留下一道浅淡的指痕。
不是能揭下来的面具,沈令仪也丝毫不意外,仍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口中道:“玉台卿开国时以玄眼推演战事,偃师堂的祖师爷传闻中正是献技给周穆王的那位偃师,听说前朝蜀地也时常有狐妖魅惑人心。”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你顶着一张别人的脸又如何?假借他人躯体重生返魂,是这样么,李怀疏?”她将这个名字叫了一遍又一遍,犹觉不够似的。
指尖在李怀疏颊边指痕上暧昧一划,她肌肤薄,耳廓肉眼可见地泛了红。
见她满头的汗,嘴唇也苍白干燥,沈令仪走去陶案边倒了一杯水,又走回来,自顾自坐到榻上,就坐在李怀疏手边,将她稍稍扶起来,问也不问,便绕开她伸过来的手,态度虽强硬不可拒绝,动作却十分轻柔地喂她喝了水。
不仅是喂水,就连她走出去的脚步也像踩在云上一般,说话的声音也收着力道。
李怀疏恍惚发觉,沈令仪是否也生怕自己置于梦境,随时随地会醒来,流云聚散,难以忘怀之人死难复生,她什么也握不住。
“沈令仪。”李怀疏轻轻唤了一声。
预想之中的神情果然出现在沈令仪脸上,她叫自己名字,戴着面具,说起自己梦中的胡言,的的确确是信了七八分,剩下的两三分仍在等着自己全盘托出。
幸好她也料知自己病得神志不清时可能会露出破绽,病症初显便暗中做了部署。
“回来了就不准再离开。”
“从前囚你于甘露殿,你不愿意,说想去崖州,群臣胁迫要将你逐放千里,我也没放你去。”沈令仪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殿中,竟显得有些孤寂。
她等李怀疏醒来已等了好几个时辰,松了松坐得僵硬的腰背,继续说:“你知道为什么不肯放你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