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左仆射郑储是她沾了血亲的叔父,门下侍郎贺敬中亦是她名义上的叔父,刑部侍郎陈霭原是北庭十二军的副将,此外,今年春闱的进士无门无路者莫非不愿入彀天子?

既然如此,赈灾之事又为什么偏偏是我。

庄晏宁凝神去想,已明白过来:“臣说的不全对。”

君臣较量自古有之,长期的权衡没那么好做,太松不行,太紧也不行。

称帝以来,沈令仪已退让几回,假使崔放仍不知好歹步步紧逼,那她眼前这位女帝既不是乳臭未干的沈绪,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沈意。

对诸人眼中得位不正的沈令仪来说,既然京中有南衙卫军、京外有北庭十二军可供驱使,那么法家治世未必是下下策,只要她一声令下,崔氏府邸即可被踏平,阖族也将血洗殆尽。

这道理崔放自然晓得,所以他也在等待一个契机,无关紧要之处不再干涉沈令仪的决定。

“唯有臣去洛州,崔放等人才不会相阻。”

崔放一党巴不得继续败坏沈令仪的名声,更希望她派去的人赈灾不力,致使民怨沸腾难以平息。

升任御史是破格,才不过几日,巡抚赈给权也赐予她,这就不是破格了?

但沈令仪要的就是破格,一面是对庄晏宁明目张胆的偏私,一面是顺应太后的意思纳侍君,全当她是滥情无度的昏君才好。

“待明日早朝借风向自荐,便会有人附和,回去收拾,准备动身罢。”

沈令仪轻抚衣服褶皱,低着头,长睫半遮了眼,仍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仿佛她从未陷入受权佞胁迫的处境。

又向庄晏宁道:“还有一处你说得不对。本朝御史的监察权不限于长安,对地方官员也有效,春风俗,秋廉察,派你去赈灾怎会无名目?”

“去御史台都学了些什么?将相关法度写上二十遍。”

庄晏宁自知理亏,没法辩驳,应下了。

欲起身离开,却被沈令仪叫住“洛州盘踞着一只地头蛇,你此去不会顺利,朕已派宗年带一队人马暗中紧随。”

“中郎将戍卫宫城,岂能……”

“宗年已不是左卫中郎将了,不日,玄鹤卫将复设,他另有职位。”

庄晏宁眼波颤动,面露诧异。

嘉宁帝所设玄鹤卫十分特殊,是十六卫之外的第十七卫,经费花销出自天子私库,不受兵部辖管,也无人知道具体编制。

许多不便明面上处置的人与事,玄鹤卫皆可代劳。

无律法约束,又是背地里行事,其手段自然十分残忍,绥朝首位女帝便是用这铁血手腕巩固的政权。

然而,天和帝夺政登基以后便将玄鹤卫封藏了。

大雨将天光也夺去,灯架上的蜡烛在风力助燃之下已去大半,殿中阴沉沉的。

沈令仪先她一步站了起来,侧过身去,模糊的轮廓映于墙壁,字句却清清楚楚地敲击在她心头:“在洛州一无所获,玄鹤卫第一个拿的人便是你。”

之所以派人暗中紧随,一则是协助,二则是监视,她也算是知晓了沈令仪韬光养晦的秘密。

如洛州之行鉴她无用或是不忠,尤其是后者沈令仪也不会再留她。

庄晏宁去后,沈令仪走到案边,弯腰拾起一本她已翻过无数次的册子。

段绩已将暗访所得事无巨细记录在案。

她拿着册子,很快就翻到了自己留有记号的那几页。

仆从说,李识意快醒来时冷汗涔涔,面白如纸,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楚,反倒不像饿晕的人。

李识意的贴身侍女玉芽说,七娘醒来以后与从前不大一样,变得冷静寡言,也许是姐姐猝然死了,遭受刺激所致。

沈令仪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