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所配印信有好几种,其中确实有小巧玲珑蟾蜍形状的印信,但官员用印又不是玉玺,坊间也能私造,只是用料没那么讲究,最终的成色也比较一般,他仍不肯放弃最后一线希望,万一这印信是假的呢?
这枚印信的蟾蜍头顶被钻了印纽,以一条碧绿丝带穿过,方便带在身上。
李怀疏将它悬于指节展示给曲进宝,在他迫不及待凑上前时又合拢掌心收了印信,忽而以一种以上训下的口吻道:“曲进宝,你究竟怎么想的?脖子上面的东西是脑袋么?你以为我胆大包天,敢伪造上官印信?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蠢笨。”
“你,你……”
曲进宝哆哆嗦嗦地举指对她,原本是想大发雷霆,一个二十来岁的同级官员,资历也不如他,怎么敢直呼他的名字!但不知怎么,这个名字由她口中说出竟分外熟悉,曲进宝甚至有了身临其境的感觉,好像在多年前也被哪个人这么训斥过。
他满腹疑窦地看向李怀疏,端详来端详去……不对,不是同一个人,长相不像,年龄不像,身形与声音也不大相似。
“好了,现在回到最初那个问题,你购置这处田庄花了多少银子?”
李怀疏不准备再给曲进宝开口争辩的机会,边踱步边头脑清晰地给他算了笔帐,从他月俸几何到这个田庄占地多少,再到买下田庄总共要花多少银子,最后得出他唯有倾家荡产才买得起的结论。
“我瞧你也不似倾家荡产的模样,那这么多银子究竟从何而来?”
这番长篇大论的演算似乎很伤她的元气,说完便低咳了片刻,有个庶仆形容的女郎拿着披风要给她披上,她摆摆头:“不要紧,我不冷。”
女郎晓得她素来如此,可能是自娘胎里带来的病根,天生畏寒体弱,平时多注意些倒也没什么,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她这干劲十足的样子可能确实不冷,便不再相劝,安静地退到了后面。
“你才来武源几日,怎么将行情调查得如此清楚?”曲进宝听得汗流浃背,却也不得不佩服她心思缜密,脑子好使。
李怀疏都要被他气笑了,反问道:“这是重点么?”
曲进宝半懂不懂,李怀疏想到自己这几日在武源所见民生现状,沉声道:“县令,一县之长,所谓的父母官,近可接触百姓,远可上达天听,你真的知道治下子民过着怎样的日子么?”
“有一年端州水灾波及武源在内的七个县,屋舍被冲垮一片,良田也尽数被淹,朝廷免了当年赋税,隔年又顶着巨大的财政压力恤民减税,此项政策主要惠及田农,但我下到田间去问,要么是不知道这事,要么是确实减了税,却未严格按照比例履行,仍是多收。”
膝盖底下一阵刺痛,曲进宝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跪下来的,他耷着脑袋,腆着脸皮强辩道:“那些个粗人识不得字,看不懂榜上张贴什么……”
李怀疏剜他一眼,随意掷了本账本甩到他身上,冷冷道:“你还敢狡辩!张榜却未安排小吏读榜,你还有理了?”
“是,李大人骂得对。”曲进宝根本不敢看她,叩头在地。
李怀疏先是默认了这个称呼,尔后清清嗓子,纠正道:“是李长史。”
曲进宝也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叫错了人,又抬起头来再次辨认她的模样,仍一无所获,只得悻悻然道:“是,李长史。”
“我称你为县官,你觉得受辱,却忘了地方官才是国家之基石,是维系百姓与朝廷的纽带,你们的地位何其重要。”
“你任职几十年也很清楚,俸禄涨了多少,待遇又是不是一日日见好,朝廷体谅你们难处,屡屡施恩,你们呢?官商勾结,鱼肉百姓,欺上瞒下,粉饰太平,你们便是这么回报朝廷的!”
李怀疏胸脯上下起伏,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