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桌案慢慢起身,缓步走上高台,像年幼时依偎在祖母身侧那般跪在花狩手边,花狩以枯瘦的双手捧起她的面颊细细端看,不一会儿便依稀有泪光闪烁,颤声道:“你与我说说,弥因是个怎样的孩子?”

“好。”

关于弥因的事太多太杂,李怀疏不知从何说起,恰好有几件趣事在这堆纷杂的记忆中冒出头来,她便说给花狩听,还怕自己说得不够好,边说边补充细节,却见花狩听得十分入神,好像在透过弥因的面容想着另一个人,于是又继续在风雪声中叙说过往。

“好孩子,先说到这儿罢。”

李怀疏以为她累了,花狩却稍稍支起身子,握住了扶手,摆出一副将要会客的姿态,她眯着眼睛望向殿门,那里什么也没有,其实她神通向四面八方散开,已经察觉到花娓气息正向此处靠近。

“我可以解除血咒,但你家之前死去的那些男子已魂归九泉,世人关于他们的记忆也停留在死的那刻,诈尸还魂,就要篡改这么多人的记忆,实难做到,只能让他们在冥府待到与籍册相吻合的时候再灌孟婆汤,再投胎往生。”

“今日你来之前,我已将这事禀明天尊,天尊没想到我会同意解咒,这般做法算是各退一步,他也同意了。”花狩闭眼道,“时隔多年,我是该放下了,你这便回去罢,身体不好阖该早些休息。”

李怀疏走后不久,花娓果然提灯入殿。

“我并未召你,因何前来?”花狩神色复杂,却又不忍过多苛责花娓,她知道这个孩子对花娉的感情不比自己浅,且对她当年做法亦颇有微词。

花娓将灯盏置于足边,屈身行礼,尔后道:“七日后,我欲为弥因行换体安魂之术,也会在那时恢复她的王室身份,还望母上出面主持大典。”

“换体安魂之术……此等秘法需以鲜血驱动,成功以后她体内也将流淌供血之人血液……”言至此处,花狩忽然醒神,牙根紧咬,发出咯咯声响,她握紧扶手,低声斥道,“你疯了!”

灯盏散发出暖黄光晕,温暖地笼罩着花娓面庞,她低头一笑,平淡的话语听来却使人胆寒:“我是疯了,还疯得有些迟,如果早些发疯,阿姊说不定也不会死。”

花狩倏然一阵心痛,她紧紧攥着扶手,呼吸忽短忽长,胸口起伏不定,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难听声响,她眯眼望向阶下,花娓本就与花娉生得相似,恍惚之间,这姐妹更似合二为一,眼前这个女儿似乎是花娉,又似乎是花娓,她认不清,狠狠地甩了甩脑袋。

“您首胎产下阿姊,尾胎产下我,我与阿姊本就是同根所出,又同为女子,生来便拥有世上最亲密的关系,连两位兄长都比不过。弥因身上有阿姊的血脉,也应当有我的血脉,阿姊与我血脉相融,终于成就青丘下一任血统最纯正的国主,有何不妥?”

言罢,花娓笑声不止,提起地上灯盏便决然离去,殿门豁然而开,大风灌入,她顶风前行,长发狂乱地走进雪夜中,举止如鬼魅。

花狩半生心血尽付于花娉,对花娓素来疏于管教,她不晓得这个孩子究竟是几时对自己的亲姐姐生了绮念,狐族不似人族讲究什么伦理纲常,花娓此举也称不上行为疏狂,但确实令花狩十分意外。

弥天大雪下了整夜,风声呼啸,掩盖了殿内痛悔不已的低泣。

余下几日,李怀疏都在九灵宫中度过,花娓差婢女送来什么她便吃什么,补药再苦也仰头饮尽,因为畏寒,她也不大出去闲逛,有时立在窗边发呆,有时吹笛消遣,更多时候是倚着书架席地而坐,翻书度日。

这样平静且无聊得有些漫长的时光令她想起很久以前,那时她身中拢香之毒,求沈令仪将自己下狱而不得,反被不明不白地软禁在甘露殿,整日便是睡觉下棋,吃药扎针,下棋睡觉,扎针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