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她呼风唤雨,手腕强硬的模样,眼前这位退位寡居,身形佝偻的老人几乎无法与其重叠,李怀疏心中一阵唏嘘,暂时也理不清自己究竟是何想法,只是深感岁月无情,造化弄人,甚至觉得她年老孤苦,余生已无展望,十分可怜。

“你笑什么?”花狩冷冷发问,她曾经权倾青丘,统领一方,自然无法忍受一介弱小凡人向自己投来些许怜悯目光。

李怀疏垂眸,流露出怀念神情,边咳边道:“见到您,便想起了我两位祖母,一如您见到我这张脸,便想起了九灵公主。”

“你这般出身,又有何资格提她?”

花狩怒目相视,翻掌一卷,手边杯盏水液与茶叶分离,凝作一条冒着冰寒气息的长鞭,甩在空中蜷为蛇形,积蓄着磅礴力量,凶狠朝底下凡人咬去。

速度之快,李怀疏只察觉劲风袭面,好像大雪忽落,殿中一下子冷了不少,但她来不及作何反应即便反应过来,以她现下走几步便气虚气喘的情况来说也躲不过去,可如果切切实实挨这一鞭,她恐怕真会横尸当场。

花娓不知几时出现在她身前,虽纹丝不动,但那鞭子甫一触碰到她便雪化冰融,将衣襟泼得半湿。

她是青丘国主,却也是花狩的女儿,王位还是从母亲手中继承得来,此举无疑令高坐上首的花狩吃惊意外,也深感自己权威受到冒犯。

她双眉拧紧,正欲发作,却见花娓拂了拂衣服袖口沾到的水,以轻蔑的眼神垂视身后之人,冷然道:“母上有怜悯之心,下手太轻,依女儿之见,不如将她押至刑台,剜其眼目,割了双耳,斩断四肢,抽筋剥骨,再引来天罚,灭其魂魄。”

“如此,方能消解心头之恨。”

李怀疏虚弱地伏在地上,越听到后面越是愣住,花娓这番提议煞有介事,她都要怀疑真假了。

“咳咳咳……”她紧紧揪着散开在地的衣摆,仍止不住地咳嗽,咳得面颈浮起血色,好像命数将近似的。

花狩面色阴晴不定,见她气若游丝,心中疑惑愈深,握着扶手向花娓问道:“生辰钉过了时限,弥因狐族灵力已然苏醒,从前身体所受限制也一并解除,她既占用了弥因的躯体,又怎么会虚弱成这样?”

自己仅对她说过一次弥因的名字,她却牢牢记住,明明惦念得很,只是心结未解,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花娓又添了几分说服成功的信心,将李怀疏如何去的无尽墟,如何熬受厉魂鞭,又如何魂体未愈便匆匆赶至青丘一一道来。

“有趣,青鸾给的眼翎只是锦上添花,改变不了你血肉之躯的事实,天神杀你犹如捏死只蚂蚁般简单,还妄想逆天而行。”花狩神色稍霁,虽指出她不自量力,话语间却依稀有几分赞许。

李怀疏喘息艰难,揪着衣服的十指用力得青白,过了片刻才缓缓道:“事有可为,有不可为,亦有不得不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即便后果惨烈,但至少向前踏过一步,将来想起时也不会后悔。”

“再来一次,我的选择也不会变,让您见笑了,我就是如此倔强顽固之人。”她自嘲一笑,又抬头,隔着额前散落发丝向花狩望去,这道坚定的目光熟悉得令老国主恍惚了一下。

惊闻花娉死讯,她不仅一夜白头,更是日日以泪洗面,几乎将眼哭瞎,经医官几番医治终于救回视力,但双眼覆上了一层薄薄眼翳,阶上阶下这段距离并不算远,仍需灌注少许神力才能清楚辨识来人面容。

换言之,花狩其实没有看清李怀疏模样,只是有个大概轮廓,也就不存在所谓的睹人思人,她这刻的精神恍惚全是因为想起了花娉叛离青丘那日情形。

花娉素来对母父孝顺,却为了一个男人违背母命,不惜舍去自己青丘公主尊位,与母亲大吵一番后出走,她的固执决然同李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