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沈澜一时愕然,只叫府中仆婢摘下鲜亮的装饰,俱换了素衣。
“怎得如此突然?”沈澜奇道:“陛下无子,继位的是哪个?”
裴慎用了晚膳,慢条斯理道:“陛下何曾无子?尚有一沧海遗珠在后宫中。”
京中纷争不休,婉贵妃拢住了陛下,到底还是棋高一着,强令六个月的婴儿登基,改元延兴。
沈澜惊诧,临死前弄出来个沧海遗珠,难道血脉不会存疑吗?
她一面思量,一面问道:“国丧百日,那我可还能去看端午龙舟竞渡?”
裴慎微愣,笑道:“国丧期间,按理婚丧嫁娶一律不许,哪里还有什么龙舟?”
沈澜嗤笑:“你莫拿这话来糊弄我。先不说天高皇帝远,哪个京官吃饱了撑的管东南老百姓过不过端午。便是百姓自发办了、看了这龙舟会,难不成官府还要挨家挨户将富商巨贾、平头百姓都抓来不成?保不齐抓人的差役自己也去看了那龙舟会呢。”
裴慎暗道她这人,果真是桀骜难驯,胆大包天,便遗憾笑道:“布衣黔首自然可以去看,只是我便不好去了。”裴慎为人谨慎,必不会给政敌留下国丧取乐的把柄。
听他说不去,沈澜强压着喜悦,神色平静道:“你既不去,那我便自己去了。”
她连挽留都不挽留,张嘴便说要自己去,可见是个没良心的。思及此处,裴慎只恨恨拿手中书卷敲了敲她的额头,骂了她一句没心肝。
沈澜心情好,不与他计较,只左数右数,终于挨到了端午。
五月初五,菖蒲切玉,角黍堆金。
本是热热闹闹的景象,奈何国丧其间,不好插红榴花,也不能在中门上贴黄纸朱砂的五毒像,便只在檐下门上插了些艾草。
一大早,沈澜吃了白糖角黍,五瑞果子各用一颗,又饮了一小盏雄黄酒。
待沈澜用了早膳,换上素净的细布襦裙,紫玉和绿蕊只将一簇簇纱小粽子儿缀在她衣襟上,又在她鬓间楠木桃竹簪头挂上艾虎儿,这才与她一道出门。
甫一出门,便见一蓝布两轮马车等在小角门处,平山打头,和三个亲卫围在马车周遭。
距离国丧已一个月了,新皇堪堪登基,可六个月的婴儿怎能处理国事,京里照旧闹腾不休,此等关键时刻,陈松墨和林秉忠作为裴慎得力亲信,哪里能抽得开身,故而只派了平山前来护卫。
“平大哥,辛苦了。”沈澜笑道。
平山为人忠厚,闻言老实拱手道:“不敢当夫人言。”语罢,便唤了声车夫,马车辚辚作响,碾过青石板路。
紫玉和绿蕊只随车而行,沈澜孤身一人端坐马车上。
稍顷,马车便停了下来。沈澜掀帘一望,只见西湖周遭乃至四堤三岛,俱是人山人海,填塞充溢。遮凉棚子搭得四处都是,小摊贩四处穿梭,还有富贵人家使唤家仆起了高台,围了绫罗来观景。便连湖面上都有千百只小篷船,船上挤挤挨挨立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