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角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笑意。

“今棠,你怎么站在这里?”顾知行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声音放得极轻,“大夫说你要多休息。”

沈今棠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头,像是在捕捉空气中的某种讯息。

顾知行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码头特有的腥臭味,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过来。”沈今棠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顾知行犹豫了一瞬,还是向前走去。

他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手。”她又道。

他迟疑地伸出手,却在半空中被一双冰凉的手截住。

沈今棠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掌心,动作细致得像在描摹一幅画。

顾知行的手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那些新磨出的血泡和厚茧在她指尖下无所遁形。

沈今棠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猛地攥紧了他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疼吗?”

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顾知行从未听过的尖锐。

“不疼。”他下意识撒谎,随即感到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有点。”

“活该!”

沈今棠松开了手,转身摸索着走向桌边。

顾知行这才注意到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碟清炒时蔬碧绿生青,一碗火腿煨笋泛着琥珀色的油光,还有他最爱吃的蟹粉狮子头,正冒着袅袅热气。

旁边青瓷碗里盛着莹白的米饭,一盅菌菇鸡汤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先吃饭。”她背对着他说,声音冷得像块冰。

顾知行站在原地没动。

屋内的气氛凝滞得让人窒息,他能感觉到沈今棠压抑的怒火,却不知道这怒火从何而来。

“今棠,你到底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沈今棠猛地转过身来,那双无神的眼睛此刻却仿佛能看透他的灵魂。

“顾知行,”她一字一顿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缺钱?觉得我是个瞎子帮不上你忙是吗?”

顾知行如遭雷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只能无力地辩解:“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沈今棠的声音陡然提高,“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深更半夜才回来,身上全是鱼腥味和汗臭味,手上磨得全是血泡你真当我闻不出来?摸不出来?”

顾知行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他早该知道瞒不过她的。

即使眼睛看不见,沈今棠的嗅觉和触觉却比常人敏锐十倍。

那些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细节,在她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大夫说你这段时间需要好好修养,放松心情……”他低声解释,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想让你为这些事烦心……”

“我不烦心?”沈今棠冷笑一声,“顾知行,你每天累成这样回来,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觉得我看……我感觉不到吗?你这样,我更生气,对病情更不好!”

顾知行哑口无言。

他看着她气得发白的脸色,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他总想着保护她,却忘了她最恨的就是被当成需要保护的弱者。

“对不起……”他艰难地开口,“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沈今棠深吸一口气,摸索着在桌边坐下。

“吃饭吧,”她的声音缓和了些,却依然带着冷意,“再不吃就凉了。”

顾知行机械地走到桌边坐下,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他偷眼去看沈今棠,发现她抿着唇,并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