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点头。
“那不是来救你的,”司珹轻声道,“楼大人,那也是为杀你而去,不过在大狱门口被截住。锦衣卫割了他们的舌头,要将你弄得更脏更浊。今夜有两波人要杀你,分属殿下与圣上。”
楼思危骇然抬首,他迎着司珹的注视,向后扑坐在地。
“不,不可能!”楼思危猛地摇头,人与声音俱在抖,他在喉结的滚动间,听见司珹继续道。
“你不信?”司珹平和地问,“事到如今你仍旧不愿意信,为什么?”
“殿下同太子爆炸案存在牵连,想灭我的口,我尚且能够想明白。”楼思危怆然道,“可是陛下到底何至于……”
谈话中道上响了马蹄声,两人都闭上嘴。司珹微微压低灌丛,自缝隙中看见锦衣卫三人小队骑马追来,临近时一人扬了手,说:“有马蹄印。”
另外两人立刻下去查验,见泥间蹄印错乱,难辨后来去向,只好摇着头回去汇报。小队队长下了马,蹲身泥前搓了土,又骂出一声脏。
“头儿,”其中一人问,“圣上既然指明要楼思危死,何不直接将他投入诏狱?”
“蠢材。投入诏狱,整个楼家都得跟着查。”队长说,“圣上的意思你看不明白?前些日子他在大理寺查十六年前旧卷宗的事情,不正是你层层往上报的么?”
队长顿了顿,骂说:“楼思危欺君罔上,合该诛灭。可他家里其他人不能动,这他娘的还需要问?万事循圣意方可保命,你把这条焊死在脑袋里别再浪费时间了,赶紧分头去找!”
幸而两人藏得深,小队遍搜无果后很快离去。重归静谧的刹那楼思危颓然坐倒,已经大汗淋漓、面如死灰,像是骤然老了十余岁。
“我,我……”
“你二十岁入朝堂,至今已有十五载。宦海沉浮蹉跎半生,呕心沥血伏案肃清,可换来了什么呢楼大人?”
换来满腹猜忌,大狱半月无人问津;换来尘土满身,迢迢长路惶惶亡命。楼思危记住了十七岁别院中的承诺,记住了金榜前的那一场雨,但须弥榻上的天子到底忘记了。
长赫城中逝去的太子或许会是他年轻时候的一道缩影,可那深宫中的二皇子早被沤成了泥。
他能忠么、他还该再忠么?
怕他辱他污蔑他,恨他困他欲杀他,他拿什么再去信!
楼思危踉跄着,在这瞬间想起此生见过的无数张脸。死囚的脸,黎民的脸,达官显贵的脸,涂脂敷粉的脸,他惶惶然向上望,无尽长夜里分明倾压着最后一张脸。
君王啊。
天理昭昭不可诬,却将奸恶作良图!
楼思危凄然闭上眼,他再睁开时,就见“张九”撕下了假面司珹俯身下来,朝他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