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帝王!
这样想着,季朗浑身的血都沸起来,他又将目光挪到孟妃身上,盯着孟妃的肚子的眼像獠牙,恨不能直接钉穿她前两日季瑜告诉他孟妃已经有身孕,他便当场掀了桌,知道决计不能让这腹中的胎儿活。
季朗心道,幸而季瑜是个好堂弟,好谋士,将来也会是他的心腹好臣子。
季瑜成功抚平了他的怒火,又遏止住他的鲁莽。季瑜告诉他孟妃不可贸杀,届时最大的矛头全会指向他。可只要那孩子的出身有哪怕分毫的不清不楚……只要那孩子,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并非为长治帝所出。
一面是已经成年的第二子,一面是性别未知、血缘存疑的第三个孩子,遑论后者的培养起码也需要七八年。依他父皇这把病瘦骨,当真还能捱到那时候去么!
而在那之前,他作为当前长治帝的最重要血脉,季氏江山唯一的正统,必然将会登临至尊之位,受万万人敬仰。
季朗越想越兴奋,手已经抖了起来。他须得死死掐住掌心,才能勉强抑制住心间战栗。
开猎后文官两三闲谈,武官皆作鸟兽散,逐狩场猎物而去。长治帝入座后看见季朗,唤道:“老二,发什么呆呢?”
季朗方才回神,咬着舌尖往长治帝身边去,沙哑道:“父皇。”
“你如今正理着朝政,”长治帝说,“除却六部文官事务外,武官同样也得看着。六艺之中骑射,你学得如何?”
季朗一怔,深深埋首道:“儿臣,儿臣实在不……”
“再不精也不能傻站着。”长治帝蹙眉,不耐烦地挥手赶他,“如今武将俱去打猎,你也得参与。荣慧,去牵匹马给二殿下。”
季朗忐忑地上了马。马却出奇地乖顺服帖,上去时候压根儿没颠他,荣慧朝他露出笑,轻声道:“这马乃是方阁老亲自挑选,赠与二殿下的。”
看吧,方家也上赶着巴结他!
季朗满意一笑,中规中矩地骑马出了场。半个时辰后林中的小太监塞给他一头麝子,他就拎着战利品,耀武扬威地回到营地里。便见锦衣卫指挥使陆承平已经跪在长治帝身前,二人脚边横着一头白鹿。
鹿。
季朗皱着眉。
西苑中既然有鹿,那该死的小太监怎敢只用麝子搪塞他!
他一转头,发现季邈也带着他那妓子往营中来。那男妓手上空空如也,季邈手上同样仅提了只幼麝,瞧着还不如他的这只大呢。
季朗心中又有了底,连忙拽着死麝脖颈往前去,可才刚踏上第一阶,便听荣慧兴奋道:“陛下,此乃天降祥瑞、吉星高照啊!”
营间文武百官瞬间起身聚到一起,拜礼又祝贺,口里呼着什么“天佑大景”之类的吉祥话,长治帝便顺利牵孟妃到身侧,宣布了她已有孕的事情。
季朗脑中一阵嗡鸣。
可是文武百官都在跪,跪声参差如碎镜,却扎得季朗也不得不跪下去,颂声切割着他的脊梁,季朗直觉这是一种鲜血淋漓的危机。
不行不行……他今日就要告诉长治帝,那未出生的胎儿或许并不干净。
他才是毫无争议的、唯一的储君。
季朗的后背被汗濡湿掉,他在白鹿贺宴上如坐针毡。临到暮色将合、歌舞乐声俱停歇时,他终于攥拳咬牙,一步步登上石阶,走入了御帐。
***
一个时辰前,西苑贺宴间。
楼思危被迫参与庆贺,心不在焉地夹着菜,几筷子就饱了。他干脆早早离席去查案,还没走出多远,便在营帐转角中撞见了陆承平。
陆承平今猎得白鹿归,得了长治帝的重赏,此刻应在席间觥筹交错才对。楼思危蹙着眉,瞧见有锦衣卫跟随其后,牵出个面如死灰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