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丞的好些卷宗,是你誊抄整理的吧?”
司珹握笔方式虽同前世肖似,可身体指骨到底换了,落笔后的字形便也有所不同。他听见乌修祺的话,犹豫一瞬后才道:“是。”
乌修祺拍拍他肩膀,说:“那便成了。你字写得不赖,快进去吧,楼大人等着呢。”
司珹便自獬豸吞云屏边上的侧门入屋[1],于屏风后头坐定了。这位置同犯人互不可视,却能瞧见主事案后的楼思危。司珹与其对视后颔首行礼,楼思危便扬声问:“崔家第三子何在?”
须臾后,两名衙役提着人进来。那人蓬头跣足,囚服间也满是泥污。拖动间有镣铐声响,铁链窸窣,接着便是重物磕地之声。
此人应是扑通跪倒,可直到衙役退出去,他也连半分动静都不曾发出。
“崔漳,去年冬初时,你曾带家丁砸了一家瓷窑作坊。”楼思危沉声说,“那瓷窑的主人姓赵,他有个儿子,十月时刚在秋闱中摘取蓬州解元称号,此事对是不对?”
崔漳垂着脑袋,敷衍地“嗯”了一声。
楼思危道:“赵解元同你,是什么时候结的梁子。”
“正是秋闱后啊”崔漳拖长声音,有气无力地说,“不是翻来覆去查过许多次了吗,怎么还要问?那小子行事嚣张,长赫新党聚会上居然引我来抨击世家,说老子就是个草包?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那么你砸作坊,”楼思危问,“是为了报复?”
“就是为了报复。”崔漳说,“老子不高兴!怎么了?只需他背地里骂我,却不许我明面上反击?”
“既然你已经砸烂作坊,出了这口恶气。”楼思危眯了眯眼,问,“那又何故于腊月底夜半登门,将那赵解元开膛破肚?”
“他说了我不止一回。”崔漳说,“我砸完后新党再聚会,他每每都将我拉出来辱骂,老子瞧着很能忍吗?做什么受这鸟气!”
“你瞧着确实不像个会忍气吞声的。”楼思危话锋一转,问,“那你怎么就忍到了十二月?”
崔漳喉结滚动,问:“什么?”
“你说赵解元在自家瓷窑作坊被砸后,曾多次于新党集会上辱骂过你。”楼思危说,“此前仅一回,听着些风言风语都忍不住。怎的中间这两个月,你崔三偏就转了性子?”
崔漳仰首间铁链哗响,嚷着:“又没人次次都来告诉老子!老子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了。那些个新党集会次次都挑着粪球大的地方,老子又没到过现场!”
楼思危今年三十五,比崔漳年长了好几岁,听着对方一口一个“老子”,竟然分毫不气恼。他甚至耐心等崔漳喘完粗气,才继续问:“你真没去过现场?”
崔漳脸红脖子粗,怒声道:“没去过!”
“没去过就对了。”楼思危陡然冷声道,“我派人调查走访了半个月,确信秋闱后长赫新党压根儿没聚过两回,那赵解元也均不在场。你是听了谁的话,又信了谁的真!”
崔漳骤然惊愕:“老子他娘的……”
他话倏忽被打断,斜飞的醒堂木擦着脸过去,重重坠地时楼思危站起身,一字一句道:“还是说,你在给谁当枪使唤?”
堂外炸了惊雷,暴雨四溅中崔漳目光躲了一下。楼思危自然没放过,他快步行至崔漳身前,居高临下、语速极快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