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胥役恭维道,“宋大人记性真是好!”
雨水间血腥味愈浓,三人终于赶到了采青阁。司珹长腿才刚跨上屋外石阶,便听见了楼内鸨母的鬼哭狼嚎声。
他往里望,尸体、仵作与鸨母俱在前堂。死者唇色灰败,仰面朝上,那白布从他胯骨处往下搭,上头没覆盖的胸膛已被开成了两扇,肋骨七零八碎地插在肺里。
饶是前世见惯了血腥场面,司珹也不免皱起眉。宋朝晖更是没忍住,慌忙推开人跑出了屋,呕吐不止。
仵作蹲在尸体旁,默默将白布扯到死者脖颈处。鸨母在偷偷瞥了眼堂内众人,甩着帕子继续哭。
“天杀的贼人!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鸨母胡乱擦着泪,哭掉了鬓边的银丝花,那花钿磕到大理石砖上,散了满地。
“孩子们都是阁内辛辛苦苦养起来的,花了多少时间心血!诸位大人也都看见了,我这孩子、这孩子!”
她连滚带爬到尸体旁,竟也不嫌脏。触碰到那冷肉时只瑟缩害怕一瞬,随即又一把攥住,好像这样就能成功攥住从指缝流掉的银钱。
“这孩子,还曾伺候过二皇子殿下呢!大人可一定要早日破了案子,将那该死的狗畜生绳之以法!”鸨母淌着泪,妆面全花了,“案子不破,丧期后也没人再敢来了!今天这个甚至是我们阁里的头牌备选,诸位爷且瞧瞧这姿容,放眼整个大景也少......”
鸨母悲嚎间仰首,正正同司珹对上了。她怔了一瞬,在这双与寻常长相不搭的漂亮眼眸中,鬼使神差般咽回了最后一个字。
“三日前裴小公子那案后,便有锦衣卫守在采青阁外。”司珹平静地问,“截至今晨得报,阁中明面上也无人进出上次你所交代过的私下接客的暗门,也都关好了么?”
鸨母眼珠一转,又捶胸顿足道:“哎哟喂,上回教坊司罚了钱,我们哪儿还有那种胆子!近来三日阁中闭锁,又一直下着雨,连只苍蝇也没法出入啊。”
宋朝晖终于缓过来,被胥役搀扶进了楼。寺正大人眼睛闭了又睁,好歹呼出长长一口气,稳住了心神。
“这案子,呕,的几位死者。”宋朝晖终于放弃观察尸体,用力别过头去,“此案截至目前的五位死者俱是官家子出身。分属安、越、云三州的地方世家,但都因各种原因被抄家,现在尽数不复存在,惟有第四位死者裴小公子是个例外。”
“采青阁中妓子,从来便以收纳落寞官家子为主。”司珹给他递去一块新帕子,低着头道,“这五位死者,户籍均属安北府。死得这样残忍,若非有人刻意寻仇,便只能是凶手生性残暴、以虐杀为乐了。”
仵作起身,向宋朝晖细细禀告验尸结果,宋朝晖听罢,又转向堂内胥役与老鸨,说:“将近一月内同这四名死者有过接触的小倌通通带下来,再在后堂辟出间干净屋子,我要一一问过。”
老鸨得命哆嗦一下,接着转身往阁中去,她蹭蹭跑过庭院回廊,临到闯入中庭,排开右角小别院独立亭阁三层的最后一扇门时,魁首段隐青正在摘耳坠。
白玉金线的小只耳坠,翘生生地被抛到盒子里,清凌凌一声响。
段隐青猛地摔上匣子,才起身去开门,不徐不慢地朝鸨母行了礼。
“兰舒妈妈,”他平和地问,“什么事情这样急?”
兰舒将前厅的事儿囫囵讲过一遭,催道:“隐青,你快去吧!官爷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可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你......”
“妈妈放心。”段隐青露出笑,他颔首时襟口微微被牵连,雪白皮肉间猩红长线显现一瞬。他随即别了发,将痕迹重新藏起来,轻声开口道。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向来只听妈妈,与那位大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