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前天夜里,季邈带他出温府翻墙入院、去同那几个新卫打照面的事儿。当夜戚川拖着汤禾去喝酒,季瑜卧病榻上,连咳嗽声都被屋顶上的李十一听得清晰。
季邈和他一起往屏风拐角绕,问:“这处从未住过人,又有什么好查的?”
司珹面不改色地说:“怕你往这处藏人啊,我可得搜仔细了。”
他已抬脚,绕过屏风往旋梯上去,只留给季邈又瘦又薄的背影。
季邈长腿一迈,踏阶随行。
“我此前院里藏的是谁,”他饶有深意地问,“你难道不清楚?”
“世子爷又说笑。”司珹在窗外斜下方锦衣卫的走动间不动声色,拉开一点距离,轻又低地说,“小人怎么会知道世子的房中事?”
季邈倏忽伸手叩了了楼间窗,咔哒声随即一响。
夕阳斜照骤然被阻隔,阁内覆着的橘黄消散掉,尽数变做了冷色,司珹就在晦暗里转身垂眸,安静地看向季邈。
“这太阳晃得人眼疼,”季邈若无其事地说,“折玉不清楚我的事,可折玉想知道么?”
“只要你问,我愿意讲。”
“不了吧。”司珹微微一笑,“今日我乃是奉公而来。怎么能够轻易以权谋私?”
“大理寺究竟在查什么?”季邈再上两阶,就同司珹并肩。他稍一侧身,几乎彻底将对方笼罩在自己的身躯中了。
季邈忽然有一点恍惚,仿佛暗色里司珹也变作了他的影,可偏又这样近地立在自己身前。司珹或许是暝晦里攀出的一抹活色,但他的影子还同自己的重叠着。
不,此刻已经完全被容纳。
季邈的呼吸变得有点乱,他在阁楼内空气的滞阻中,被无征兆的、转瞬即逝的谵妄激得隐隐晕眩。
以至于他需要屏息凝神,才能听清司珹究竟在回答些什么。
“长治帝对太子之死起了疑心。”司珹说,“他想调查肃远王府,我猜这疑心是因瑾州李氏而起。太子亡故后,衍都一定会紧紧盯着肃远王府不仅是你的父亲、继母和弟弟,同样也有你,将军。”
“我的处境更不妙吧?”季邈压着声音里的哑,“季瑜卧病在床半月了,他自来衍都第二天起就再没出过门。病容和府医的诊断结果都是真的,不仅我查不出问题,长治帝就算亲自到场也只会一无所获。”
“我却一直很康健,又在军中待了这么些年。人在衍都压根儿瞧不见阳寂,长治帝只会觉得,随父征战的我更可能最终受益。”
“小将军,你如今也能自己讲出这种话来了,实在今非昔比。”司珹以一指相抵,将季邈轻轻推远半寸,随即踏上最后几节梯,拨开了阁楼二层的轻纱。
他这才回首,居高临下的目光里带着欣然。
“与君别三月,当刮目相看。”
“因为瑾州李氏在此事中栽了大跟头。阴谋拙劣到这种程度,反倒还不如巧合可信了。”季邈缓步而上,思索着说,“长治帝如今在气头上,心思已乱,但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一点。李氏没必要做这样冒双重风险的事情他们是想杀了太子,但是没想过这样大张旗鼓地杀。”
“长治帝此刻越是觉得李氏可疑,此后便越可能觉得这样明晃晃的可疑才是一种误导,进而反倒将眼睛放在我身上。”
“有人搅混了水。”司珹轻声道,“你、我、他,皆已入了池。”
“那该怎么办才好?”季邈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前倾间说,“先生教教我吧。”
司珹没答话,他迎着季邈逐渐贴近的目光,微微勾了唇。季邈觉察到这是一种餍足,意味着此刻司珹对他感到满意。
阁楼的窗被叩得严实,再没有了风。
季邈倏忽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