黢黑难视物,如同浸在深不见底的寒渊里。有风自四面八方卷啸而来,每一缕都像是切割他的薄刃。司珹在风里痴痴然抬首,见到了飘落的雪。
冬天又到了吗?
他想。
可是枝稍的黄叶,分明才开始飘零。
司珹给不出答案,雪却越下越大了,周遭黑沉沉的一切转为灰白,鹅絮扑了司珹满头满身。他觉得眼睫眉梢都冷,寒气湿漉漉侵入骨,可当他伸手去揩时,却发现指间满是猩红的血。
他没觉出痛,身上也没有伤口。
那么,为何会有这么多血?
新落的雪都化作了血,入目天地只余红。血水很快聚起来,变作奔涌的河,起伏的浪涛拍倒了司珹,使他坠入一片混动浓腥中,裹得他筋骨俱在痛。
司珹挣扎不得,只能飘荡在湍急的河流,很快他在悬崖处落下了,巨大的水声化作了人声嘈嘈,似有无数人在议论。
说着清臣,愚臣。
叹着生谏,死谏。
可是他们在说谁?
司珹头脑昏沉,下意识想要开口询问,可他根本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倒在河水里,早已化成了血污的一部分,像是陷在沼泽地,越是挣扎,就越是泥泞,企图把他彻底沤烂掉。
他好痛。
他不敢再动。
为什么会这样痛。
他们在说,说……
司珹头脑纷乱,却倏忽捕捉到什么,这样惊鸿掠影般的一瞬,司珹的泪就涌出来。
外祖呢?
血退声消只在须臾,黑暗重新倾轧过来,将他带回到雨丝绵绵的长夜。司珹记得自己疾驰向太医署,哪怕他知道极可能有锦衣卫在埋伏。
可他不敢赌,不敢想,只能心存侥幸,渴盼着一点渺茫的希望。
他还是正面对上了锦衣卫,硬生生扯开太医署一角,更多飞鱼服迅速填上来,不许他细细往内瞧。司珹的眼睛咬着别院,在门半开的一瞬间,被绣春刀刺入了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