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诲,这是为何呢?”
“彼时热审在即,夏税也待催征。”蒲既昌说,“此外恰逢官员稽查考绩,各项税目亦在审查中。臣职在安北府,关乎万万人声息与陛下重托,不敢以手足私情,废朝廷公事。”
“公、事,”长治帝眯了眯眼,“你既说醉心公事,又当如何应对此次御史弹劾?”
“陛下明鉴,蒲家辖理名册驳查罚银收缴诸事,十来年间从来兢兢业业,”蒲既昌说,“其间共罚税银近十五万两,臣从未敢有过半分贪墨啊陛下!”
荣慧侍奉在侧,闻言快步上前,拨开垂纱一角,将户部税册递到长治帝手中。长治帝见那册子上白纸黑字,写着十四万两,便知蒲既昌没敢蒙骗他,罚银税目的确对上了。
蒲既昌屏息凝神地等,脑袋一直磕在地上,直至长治帝出声道:“来人,给蒲大人赐座。”
蒲既昌终于长舒一口气。
暖阁外头候着的小内监快步跑入,端来褚红色圆凳凳子乃是此前蒲既昌面圣时,长治帝长赐给他的那一只,蒲既昌捉袖坐下了,下一霎却下意识站起来,有些惊诧。
“蒲大人,”小内监躬身行着礼,视若无睹地问,“近来降温,天儿渐冷了,夜间寒意更甚。陛下念及您的旧伤,特意遣奴婢们往这椅下烘了小盆碳。您怎的还不坐呢?”
蒲既昌撩眼看垂纱,见长治帝并无挑帘相见的意思,只好咬牙坐下,说:“多谢陛下厚爱。”
“事情闹得朝野皆知,朕总得给个交代。”长治帝问,“韩枫可曾告诉过你,雾隐山庄的十年核查还余下多少?”
“回陛下的话,韩侍郎几日前致书安北府衙门,说是温尚书做事雷厉风行,国子监学生们跟着日夜煎熬、难得休憩,如今税目审核已过大半,应是八月初时,便能完成。”
长治帝嗯一声,说:“你治下出了这样的岔子,自然也是要罚的。便罚你留府调职罚俸,降半级为安北府按察使,俸银共罚一年,你可有异议?”
蒲既昌原为安北府布政使,若他降半级,本该将至布政使左右参政位,可那样便必得有人顶替他而上,将安北府境内管辖实权拱手让与他人。长治帝不这么罚,反倒叫他去了主管刑名督查的按察使司,便可保留布政使位置空缺。这分明是仍信任他、重用蒲家的意思。
蒲既昌连忙起身谢了恩,长治帝挥手,赶他出去了。他走时,子夜更声已敲响,荣慧要扶他去休息,长治帝却拒绝,叫荣慧带殿内所有人都出去。
暖阁的几十扇窗被阖上,只留些小缝透入风。长治帝躺在须弥榻上,看垂帘随风轻轻晃。半晌,他方才独自起身入暗室,又自机关中抽出本小册。
上头密密麻麻,写了几十个大姓世家,零星做了圈点。有些地方被涂掉,有些地方圈了红,长治帝绕过圈红的蒲家、涂改诸多的楼、方二家,往原本就划过一道斜杠的“温”字上,交叉又添了一笔。
他面无表情,盯着那字看了许久。
正当静谧时,殿外却突然急急响了磬声。长治帝猛地合卷快步出去,一敲殿内铜磬,便见一锦衣卫千户匆匆而入,面红脖子粗地跪倒,匆匆道:“陛下,西北军令急报!”
“五日前阳寂峰隘峡关口,嵯垣渡冰人毫无征兆合力来犯,西北边军措手不及,倾尽全力方才堪堪抵挡,肃远王也受重伤,短期无法再挂帅,特此来报请求粮草、药材与武器补给,此外……”
长治帝连忙探身,问:“此外什么!”
“此外,肃远王请求同遣二子归家,”千户道,“尤其长子季邈,说是战况危机,待其挂帅军中,以安西北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