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屋内没有斜晒,风透竹帘又过冰盆,分明应是清凉的,季邈却莫名捕捉到一丝热气,他立刻寻迹而去,猛地揭起浴房垂纱,又快步绕过琉璃屏。
司珹人泡在浴桶里,堪堪只余半个脑袋,水中乌发散漫。他埋着脸,鼻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到水面,漾出圈圈小涟漪。
司珹眼睫垂阖,呼吸声轻缓。
……竟在浴桶中睡着了。
天光正盛,小竹帘难遮挡,满屋都亮堂。司珹不知泡了多久,桶内已无热气蒸腾。澡豆化后水中微微泛起白,季邈却觉得这是从司珹身上浸泡出的色。
他在水里,像浅潭里搁着块白玉。
季邈眸色晦暗,轻手轻脚地靠近了。临到他走到浴桶边移开木拖,司珹才颤着眼睫,似醒非醒地看过来。
“嗯”司珹拖长了尾音,呼吸有些浊,吃力地说,“季,季……”
“还成,能认得出我。”季邈说着,探一把他额头,“昨日清晨退了烧,这会儿又有些发热。怪我,不该放任你一起进地下渠,又连着两日通宵。”
“不怪。”司珹颠三倒四地说,“段隐青,别送到大理寺去。他昨夜是不是烧、烧了什么东西?我闻到烟味儿了,这人身上藏着不少秘密,我们得……”
“他烧了采青阁中庭,小阁楼里死了个人,是安州蒲氏的蒲既泱。”季邈叹了口气,“一醒来就关心这些事,怎么不关心关心你自己?”
“热风寒不是什么大病。”司珹浑身筋骨泡舒服了,一时懒得动弹,就由着季邈的手放在他颊边,放松地说,“休息两天就能好。应该是前天夜里淋到雨,又中了麻药,这具身子到底还是有些体弱。”
季邈蹭着他脸颊的手忽然微微用力,问:“这具身子?”
“……我这具身子,”司珹往下滑一点,终于彻底睁开眼,“省下一个字,将军就听不懂了?”
司珹说话间别过脸,不给他摸了。
季邈搓了搓指腹,掌心湿潮的温度仍在,他却没急着追过去。
“是,”季邈沉默须臾,忽然笑了一下,“我不懂。”
司珹小臂破水而出,也碰了碰自己侧脸,果然有些烫。他没抬头看季邈,只道:“寻洲,我头有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