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微动,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回阁楼去,便听身后竹叶簌簌响,季邈已自墙头翻了下来。
“发什么呆呢?”季邈气息擦过他耳垂。
少年人站稳了,一挑眉:“折玉不进屋去,是在此处等我?”
“你想得挺多。”
司珹说着,偏头看他。二人视线对上时,季邈已经勾了笑,可他还没来得及再讲什么,便听廊下脚步匆匆,中堂内跑出个小团子来。
温宴嘴里衔着块糖,他个子小,跑得却飞快,身后温时卓紧追不舍。
温宴瞧见他俩,当即忘记了自己正在逃跑,兴奋招手间含糊不清道:“小叔叔,折玉先生!你们怎么还在院子里呀?”
“快进屋快进屋,曾祖来了!”
司珹倏忽一怔。
第60章 “如今你我是什么关系?”
季邈似有所感, 他瞥眼去看时,司珹却已经神色恢复如常,瞧不出什么异样了。
司珹也转过头, 同季邈四目相对。
他默了一瞬,问:“将军此生,还从未见过外祖吧?”
“是。”季邈说,“年初时候, 先生倒是代我见过了。”
司珹收回目光, 又退后半步, 垂眸轻声道:“骨肉至亲间血脉相连, 先生怎么代替得了你?眼下外……温老既至,想必已经等候多时了。寻洲,你去吧。”
“要一起去的呀!”温宴被温时卓没收了糖, 方才得以脱身,就立即来捉司珹的袖角, 拽他往中堂去。
小孩故作正经,脆生生地点评道:“悄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说, 但眼下大家俱等着你们开席呢。你们两个,当以大局为重!”
司珹手指蜷了蜷, 到底没有挣开温宴。季邈温时卓也跟上来, 一行四人掀帘入中堂后,屋内其余人皆抬眼, 望了过来。
此刻正盛夏, 宴厅四角镇着的冰盆却均去了, 唯独留下两扇通风散气的小竹窗。
司珹同外祖对视上后, 心脏好似被揪了一把。
外祖今日着深青色宽袍,比二月初见时候更瘦了点。中堂内此刻枝灯尽点, 司珹瞧清了烛光里温泓的脸,他面上沟壑纵生,似揉皱了的旧宣纸。
司珹喉结滚了一下,他想要说点什么,却半个字也说不出。
正当此刻,少年人的声音从他斜后方传来,季邈喜道:“外祖!”
温泓闻声而望,登时颤巍巍起了身。季邈快步往人身边去,搀着他站稳了,恭恭敬敬地又唤了一声。
温秉文招呼余下三人落座,温泓与季邈却还立着。前者颤巍巍伸出手,摸了摸季邈的脸。
司珹瞧着这一幕,心下满胀又空荡。
他却只能稍显匆忙地收回眼,啜了一口茶。
“小邈、你是小邈,对不对?”温泓手掌在抖,抚摸过面颊时他哽咽道,“你和澜妹,眉眼果真生得像。”
季邈鼻间一酸,说:“久站伤身,外祖,坐下再看吧。”
温宴眼力劲儿十足,小孩颠颠地跑去司珹身边搬了圆凳,蹲到温泓身侧空位去了。
季邈便落座他身边。
温泓依旧拉着他的手,瞧不够似的,不肯撒开来。席开后他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季邈,俱是些衣食起居的话。问他在阳寂时过得如何,冬日苦寒是否难捱,战场受伤时候多不多。季邈一一作答。
司珹夹起一箸菜,默默咽了。
季邈余光瞥见,倏忽道:“外祖,折玉也想您了。”
司珹猛地抬起头,同祖孙二人视线交织至一处。温泓慈眉善目地望过来,说:“折玉这孩子,我也喜欢得紧。此前你在宿州时,我曾教过你好些事。一别近四月,进展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