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已白。

万户同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左的百姓们在睡梦中醒来,却?大都惶恐难言,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彼此对望,看到尚未化?作白骨的伴侣,尚未在锅中沉浮的头颅,尚未化?作羹汤的幼儿,抱头痛哭。

江左有数郡,都是鱼米之乡、富足安稳。

这?一年,却?在进入仲夏之前?,数郡从王公贵族,到平头百姓,一起?做了大旱来临、天下大饥、饿殍遍地,人相食的噩梦。

一人之梦,可笑。

一家之梦,可念。

一城之梦,可思。

一郡之梦,可怖!

朝廷对异梦争论不休。

有一部分梦中受灾最重的地方,有不少有余力的人,已经开始组织民众挖库储水,或者开始大肆存粮。还有的人家已经开始商讨搬迁。更有的地方,则大张旗鼓,开始求神拜佛,希望龙王怜悯、神灵庇佑。

但,还有更多人一时惊恐,却?并不怎么相信。

因为在这?一夜之前?,江左一带,雨水异常充沛,连绵地下了好久的雨,甚至有洪涝之象。官府都已经提前?开始组织人手,准备修补堤坝,挖排水渠了。

还有一部分地区,白天还在暴雨倾盆,人人都抱怨担心庄稼被泡坏。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转为大旱?

直到,江左各郡,都有地方,陆陆续续地传出了骇人听闻的传言。

江北郡,安广县,张家村。

天刚亮不久,张老汉扛着锄头,叫醒大儿,揣上?糟饼,准备去往田地。

路上?,却?遇到大户家正在出殡。大户的老爹,在床上?病着挺了近十年,也烂了近十年,终于死了。

孝子贤孙哭哭啼啼,披麻戴孝,洒着纷扬纸钱,扛着成色上?好的棺材,带着铁锹,吹吹打打,送出村去,要迁入祖坟,与其老妻合葬。

张老汉家的地,离大户的祖坟所在,不算远。

吹吹打打声,唱念做打,男干嚎女假哭,没有一丝眼泪的戏,张老汉听得厌烦。

抠了抠耳屎,转个身?,屁股对着那?家,就着唢呐声,有节奏地哼唱起?“小寡妇上?坟”。

唢呐声戛然而止的时候,四野寂静。他荒腔走板的艳歌调,就格外醒神,连在那?边坟头都隐约听得见几句。

换做以往,大户家非得揪着坟头唱艳歌的张老汉要“算账”,要“赔礼”。

但此刻,大户全家目瞪口?呆,噤若寒蝉。

纸钱落在昨夜暴雨后?的烂泥地里,哭丧棒上?的白纸被风吹得刺啦啦响。鸦雀无声。

擦眼角的蒜跌到地上?,抹眼皮的姜黄砸在衣领里。

被挖开的坟墓中,老太太的棺材四周,爬满了白色的、正在蠕动?的毛发。

它们从棺材的缝隙中钻出,如人的发丝,扭动?挥舞,一下就顶开了沉重的棺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已经死了十几二十年的女尸暴露在空气中。

干瘪的身?躯丝毫没有腐烂,一如当年下葬时的模样,连尸斑都没有长出。

但,女尸暴露在外的褶皱肌肤上?,长出尺长的白色毛发,宛如发霉。

“奶奶、奶奶长毛了!”一个童声叫了起?来。

尚且不知事的六岁稚童,捧着哭丧棒,指着女尸,甚觉有趣:“像坏豆腐!”

话音刚落,天空骤暗,地生?阴风。

狂风平地而刮,刮得大户家人人伏地,老太爷的棺材板一寸一寸被吹开了。

棺材中,新死不久的老头,脸色僵白,嘴唇鲜红,布满藓斑的脸上?,缓缓地,拉一个极大的笑容。并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