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虫驻得坑坑洼洼的轿柄,随着轿夫的肩膀晃动, 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忽然,门帘被掀开一角, 指甲淡粉的素手, 朝着旁边走得汗流浃背的媒婆招了招。

媒婆凑过去, 新娘低声?问:“张媪,什么时候才到?卫县?”

“哎呦,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再走半个时辰, 唔, 也?或许是两个时辰, 前?面就是卫县了。小?娘子你路上已经问了三?次了。迢迢远嫁,不差这么一会。别露出猴急相, 叫夫家的人看了笑话。”

媒婆随口敷衍。要不是新郎家给的钱多,她才不耐烦陪这么个父兄皆荒唐,几乎是被半卖来的女子,走这么多的路。她甚至没有什么嫁妆,除了表面功夫的嫁衣外?,最值钱的,只有一面做工精致的菱花镜。

但她也?能理解新娘的不安。新郎据说有要事到?外?地去了,连迎亲都没来。谁不怕刚进门就失了夫婿的欢心?

一行人没走多久,马蹄声?笃笃而来,还有人的脚步声?、欢笑声?。唢呐声?。

从雾茫茫的另一边,走出了一队同样披红挂绿,但服饰齐整崭新,笑容可亲的人马:“是齐家的送亲人吗?我们是宁家人,来接新夫人的。郎君到?外?地办急事去了,嘱咐我们一定?要好好相迎。”

媒婆在窗边,对?轿子里的新娘说:“你瞧,宁家老远就出来迎接了,可放心了?宁小?官人确实是有急事,并非有意怠慢。”

新娘子在帘后轻轻嗯了声?,没说话。

花轿慢慢地进了卫县,过了城门。

新娘子掀开窗帘的一角,悄悄打量自己将来要生活的这个地方。雾气沾到?她的指尖,湿润,凉意顿生。

进了县城,雾更?浓了。听说,这座城池就是常年拢在蒙蒙中?的,少见晴天。

向?外?看去,连轿子一米开外?都瞧不清楚。能看到?的,只脚下的青石板。城池的楼阁建筑,全都隐在茫茫中?。

走在最前?面的宁家人,提着分外?明亮的灯笼,似浓雾里张开的两对?光眼。说是为了防止轿子与马车、行人相撞。

但一直往前?走,却没有看到?行人,并无任何?人与送亲队伍擦肩而过。

新娘又侧耳去听,声?音倒是正常的。

雾中?时不时传来男女老少的说话声?、叫卖声?、人们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光听这些嘈杂喧闹的声?音,与传闻中?繁华的卫县,十分相衬。

或许,是宁家势大,在卫县称王称霸,称头个的豪族。卫县百姓也?许早就被提前?警告了今天是卫家郎君迎亲的日子,所以看见灯笼就远远避开了。

花轿摇摇晃晃又好一段路,迎亲的宁家人笑道:“宁府至请新娘下轿。”

大红灯笼从深宅一直挂到?了门口,暖光驱冷雾,笙箫齐奏,熏遍满府的香氛飘至外?间。

宾客如云,挨挨挤挤,都在府前?争看新人。

新娘缓缓撩开布帘,搭着媒人,下了花轿。

却一面并蒂团花扇。

宝冠压云鬓,珍珠点蛾眉。羞掩芙蓉面,怯步碧玉裙。

宾客虽众,却无一人说话,大家都只默默地打量她。

唯有一个声?音,喟叹:“果然是个美人。”

新娘偷眼觑,见说话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端庄贵妇,站在所有人之前?。

只是贵妇人十分憔悴,神情平淡,嘶哑的声?音又僵又疲倦:“我儿因?急事外?出,不能亲自来此,你拿着这个吧。”

拍了拍手,立即有仆人拿来个一臂高的木偶人,塞给了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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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木似的偶人,五官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