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都什么时辰了还有人进山?
我和玉弓对望一眼,便见那辆马车里探出个脑袋回眸朝我们看来。
是个清丽的中年妇人,肤色白嫩。弱骨纤形,年岁三十五上下。头发盘的精巧,发上簪饰却异常朴素。
撞上我们的目光后。她明显一惊,飞快缩回了车厢里。
我顾不上和这车夫砍价了,银子一丢,和玉弓一起拔腿追了上去。
我不确定顾茂行在不在这,若是不在还好,若是在的话,她这么进去就是送死。
我也不敢大声喊她停车,杨修夷他们一定偷偷潜伏,伺机而动的,我叫出声音的后果会很可怕。
气喘吁吁的追啊追,两只脚跑不过四只蹄,我让玉弓飞过去,她却不愿把我一个人扔这。
最终马车消失在泥径里,但没多久又跑了回来,车上的妇人不在了。
我拍着胸脯喘气,玉弓拦住车夫:“刚才进去的人是谁?有说干什么没?”
车夫懒得理她,玉弓长剑一出,厉声道:“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还是这招管用,车夫忙道:“是,是公孙家的蒋姨娘。”
“去干什么?”
“不知道啊,她什么都没说,姑娘,你看,我就是个糊口饭的,你,你就放过我吧。”
我叫道:“玉弓。”
她收剑回鞘:“滚!”回到我身边:“小姐。”
我看向前路,沉眉道:“公孙婷可能在这。”
果然被我猜对了,沿着泥径上去没多久,丛林深处便隐隐传来了两个女人的争吵声。
夕阳此时已完全没入深山,林间有野兽此起彼伏的低吼着,一汪幽深的潭水在泥径尽头,夜风从上面掠来,带着清寒冷意。
天际是墨蓝色的,昏暗光线里,我和玉弓爬上了一个土坡,悄悄打量着空地上的两个女人,满脸泪痕的那个,正是公孙婷。
我眼神微微一顿,转向另一处,葳蕤幽黑的树丛中,一个高大人影静默伫立,角度极为偏蔽,若非我们挑的位置好,决计发现不了。
玉弓也看到了,低低道:“小姐……”
“嘘!”我忙做手势打断她,“不管。”
公孙婷穿得很好,西窗烛的长衫,脸上敷着淡妆,发上玉簪凝如白脂,极为昂贵。
她垂眸哭着,蒋姨娘也在哭:“你怎么会干出这种事!你要让我怎么办,你妹妹就要嫁人了,你哥哥也要任职了,你闹出这样的事,你就是在……”
“娘!你不要说了!”
蒋姨娘攥着绢子抹泪:“不说,娘怎么不说?那可是杨家啊!公孙家要怎么面对杨家的盛怒,为娘又要怎么面对老爷的责问……”
“娘!你说什么糊话!要死也是我,与你们何干!”
蒋姨娘啜泣着,从怀里摸出个鼓鼓的香囊塞到她手里:“这儿,娘把首饰都卖了,又从你哥哥那儿拿了点,你有多远便藏多远吧,这辈子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了。”
公孙婷凄怨的看着她:“娘……”忽的一顿,“娘,石郎怎么样了,他可还在牢里?此事能不能求哥哥想想办法,不要让石郎知道?就说,就说……”她垂眸想了想,擦掉眼泪。“就说我被人陷害,拿去顶罪了。”
玉弓冷冷一笑。我抬眸看向石千之,他仍那样站着。跟原来一样的姿势。这样的幽黑寒光里,他高大的身影看上去就像尊冰冷石像,没有一丝感情。
月色如银,山风如铁,公孙婷在那叙叙给她的娘亲交代着说辞,蒋姨娘垂泪,忽的叹道:“千之这孩子多命苦,虽然沈家贱人不讨喜,可却实实伤了他的心。你如今又要这样骗他,你可……”
公孙婷忽的激动打断她:“不要把我跟沈云蓁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