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唇角讥讽,眸色微眯,他知道丰叔背后站着他的母亲,却仍忍不住出言阴毒:“既然对不起,为何不以死谢罪。”
丰叔没有说话,良久,低声道:“我不忍少爷心伤,我死了,少爷会愧疚和自责,我宁可少爷恨着我。”
室内陷入沉默,像积雪覆住了碧玉铃铛,清冷,安静。男子闭上眼睛,最后冷冷道:“去吧。”
待老仆走到门口,他轻声开口:“那你也该知道,没了她我会多心伤。”
丰叔走下台阶,脚步靡靡,一下子像老掉十岁,最后一格玉阶时他颓然跌倒在地,几个丫鬟匆忙上去搀扶,被他轻轻推开。
如歌望着他,再望向紧合的房门,能让一身傲骨的少爷痴狂成这样的女人,会是怎么样的倾城绝代啊。
一日借着打扫的契机,她大胆的偷瞄了少爷书案上的画卷,顿时一愣,而后撇嘴。还不如自己好看呢。可是少爷将这女子画的真好,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不大,却水灵动人,但也就这双眼睛好看了。如歌边想着。边抬头望向软榻上曲腿懒卧,轻捏着双生竹蝶的男子。风卷窗帘,淡香萦绕,他专注的清俊眉眼又叫她怦然心动了。
日子一晃又是两月,春暖花开,湖水潺湲。杨柳依依处,桃朵盛开。
万物皆在复苏,独独少爷仍是颓废酗酒,不问尘世。
如歌替他担忧,以为少爷会永远这样了。但是当拂云宗门上门求助时,他却出人意料的在第一时间答允,形同逃荒似的离开了杨府。
拂云宗门有大劫,劫难是什么,她一个丫鬟无从知晓,但是能让少爷恢复生气,她便从心底里开心。
可是,少爷再也没回来了。
一日。两日,一年,两年。她装作闲聊,不断打听着少爷的消息,终于从一个丫鬟嘴里听到了一些边缘:“你刚才说的该不会是四少爷吧,我听说守益大人这两年派了好些暗人过去呢,豆芽暗恋的邓和先生都去了。”
她点头:“哦,这样子啊。”肚子里却在悄悄抿笑。
终于再见到少爷。是在两个月前,时隔快三年了。少爷依旧玉树飒飒,落拓了一身沉稳。再无当年颓废。
同来的还有一位老者,据说是江湖上名声显赫的拂云宗门老宗主,这样的地位放在江湖上能瞬息引起哗然轰动,可是在清歌苑,不止是红豆,所有的丫鬟下人也只当他是个寻常客人。毕竟,伺候过杨修夷的人,这世上恐怕再难有人让他们大惊小怪了。
一切如旧,纤尘不染,不管杨修夷在或不在,房间的打扫清理都是日日在规整。
老宗主将清歌苑逛了个遍,最后歆叹感慨:“美却不艳,简却不素,清却不冷,尘间风情,当此清歌苑尔。”
杨修夷淡扫了一圈:“未曾留意过,一切都是他人的布景摆设。”
老宗主轻叹:“唯一遗憾,缺个女子。”
轩昂的眉宇轻轻一拧,男子停下脚步,望着湖上白桥,若说非要挑个清歌苑的景致让他喜欢,便是这座石桥了。宣城柳清湖上的石桥,是她每次去湖边都要眺望的地方,他看出她喜欢,问她为何不去,她说人多,不高兴去。
杨修夷凝望着那座石桥,眼神悠远宁静,他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她提裙在上面奔跑时的模样,那幅场景会多美?
一丝苦涩泛开,他轻声道:“不缺。”
“哦?在哪?”老宗主眉梢一喜,“未曾听过你有婚娶,莫非是好事将近了?”
杨修夷一笑,在哪?鲜活的在他脑子里。
老宗主正要刨根问底,却瞧见男子向来沉稳的随从激动的从远处磕磕撞撞的奔来:“少爷!甄坤来信,说,说在沧州玲珑镇见过姑娘!”
杨修夷心口猛然一跳,面上却兀自从容:“哪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