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敢耽搁,原籍本在杭州往南去的一县,见杭州城此时情状,方知并不单是长生乱兵之故,只省城杭州及附近各州县,自去年七月以后,雨量稀少,旱荒已成,别说是那粳米,便是细米也寻不着了,杭州城大多百姓已无积米,只都存了一些干粑,码头这里钟声一响,都拿着碗排队领粥去了,原本码头帮子呆的窝棚里头稀稀拉拉也没什么人,码头上许多人已是面颊凹陷,正食着一些干饼野菜。
京中仍是低吟浅唱。
这里竟是恁般光景。
好不容易给了几个钱,找到码头上的一个帮子帮忙识路。
那帮子掸掸衣服,道:“大爷还往南去?”
丁瑞疑道:“如何?这长生从北边下来,倒是不能往南走?”
那帮子半闭着的眼看了看他们的行头,“往北的路都是长生军,武康、安吉、长兴,眼看就要到杭州城了,前头守兵尽溃,这闻些风声的官兵都在往北逃哪里还是去得的?说句掉脑袋的话,我们的兵还不及那长生呢!”
丁瑞拱拱手:“这如今是家中有事,非要回去落脚。”
那帮子犹豫一下,做戏一般叹了一声,“那你们得快些,还得赶夜路,我听闻前头的道是长生内里有了积怨,为防他们将军,也要封了,到时候连这杭州后头的道也要围。”
丁瑞把那帮子指的路,划的道都记下来,过来请王溪的示下。
王溪想了想,“他如今去借粮,虽不明说,意在东山,若朝廷里有人以其迁延不至,再参奏一本,可就不好了,现如今先安顿下来,让文书递个回籍的信儿过去。”
丁瑞极为佩服,点头道,“夫人说得正是。”
这一说道,虽行船劳顿,也不耽搁,那带回来的物件比人先至了,卸下用物,又在此地购了几匹马,另雇了几辆马车,两辆板车。
这从水路至夜路,深山夕照,一路上竟有些尸首,远近缟目,青冢黄昏,满目荒凉。
浙江山川林壑甚多,抵暮而行,天幕愁绝,水面上一路南下,有征鸿相伴,此处却只有鹧鸪声阵阵。
明月高悬,林中灯火尽,倏然树约风来,又渐渐的急起来,孤山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车内车外皆不敢言声,唯打头的车前挂了一盏皮油灯,那提环打着灯碗颠簸得零星作响,马蹄得得,同这硬邦邦的车轱辘敲在地上的橐橐之声在这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只听马嘶鸣一声。
忽然住了,后头的马也住了,车上马上俱是一阵翻仰。
“什么人?!”
一时间被火把所围,领头穿着长袍外面套着黄橙马褂,脚下踏着着黑靴,手里头是一杆长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