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猜对了。
片刻的静默后,孟远岑问:“不想说吗?”
“和你没有关系,你特别好。”沈浔仰起头,瞄了孟远岑一眼,正好对上对方深不见底的视线,他又将眼帘垂下,“也不是不想说,只是觉得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我这个人可能还挺奇怪的,有的时候情绪来了,会莫名其妙的特别低落,特别悲观,然后对同样一件事情,会产生和之前截然相反的看法。”
孟远岑提取了几个关键词,想了想道,“那可不可以这样理解”
他说:“沙漠里的人在寻找绿洲,只剩下最后半瓶矿泉水,开始他以为他能找到绿洲,所以他想,他还有半瓶水,但是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他找不到绿洲,于是他想,他只有半瓶水。”
沈浔静静地看着他。
“我记得在原版的故事里,是两个人,一个人乐观,一个人悲观,但我改编成了一个人,我想乐观的人也会有悲观的时候,因为情绪就像一条波浪线,最高点明明‘还有半瓶水’,最低点却是‘只有半瓶水’,同一个人对同一件事也可以有不一样的看法。”
“是这样的,你理解的是对的,”沈浔点了点头,他的话里自我贬低的意味很明显,“我一直以为我很难形容出这种心境,原来是我的表达能力有所欠缺。”
孟远岑便温声道:“那你要不试一试,继续和我说一说?”
沈浔静默许久,才说:“坏心情是会传染的,我睡一觉就没事了,我不想让你变得和我一样。”
潜台词是他不想说,孟远岑听懂了,也不再追问,谁都有些难以启齿的心事。
很快又到了睡觉的点,目送孟远岑离去,沈浔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也不能酝酿出一丁点的困意,摸着黑从床头柜上拿到手机,肌肉记忆驱使他点开微信朋友圈,漫无目的地乱刷。
第一条朋友圈就是梁砚的,帕金森式拍照法,深夜街景的重影,沈浔笑了笑,不愧是夜猫子,还没睡呢,随手点了个赞。
结果对面直接发了一条私聊消息过来:还没睡呢?
沈浔回道:没有
梁砚:啥情况?
沈浔:失眠
梁砚:有心事?
不愧是梁砚,一猜一个准。
沈浔:嗯
梁砚:说说呗
被窝里,呼出的热气在手机屏幕上凝结成水雾,字体变得模糊,沈浔用拇指在屏幕上胡乱抹了几下,开始打字:我今天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乐极生悲,你也知道我和孟远岑谈了,所以这些天我一直都特别开心,直到今天,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我有一种从梦境里坠落到现实中的荒诞感
梁砚:你妈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沈浔把电话的内容转述给梁砚听,最后他说:我妈还不知道我是同性恋,她如果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她知道我永远不会拥有一段合法的婚姻,她应该会崩溃吧?
梁砚:别把事情想的那么坏,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不同意?
沈浔:我试探地问过,没说我是同性恋,只说是我的一个朋友,她反对得特别坚决,不留余地,后来我再也没敢提过,至于我爸,我是提都不敢提,我可真窝囊,但是你也知道,不被父母祝福的爱情很难善终,所以我也不想和孟远岑说,和他说了也无济于事,反而让他徒增烦恼
梁砚:你都经济独立了,你不用害怕父母反对
十几秒后又来一条对方的消息。
梁砚:电话聊聊吧,打那么多字不累吗?
沈浔以为他现在特别的清醒,比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就算躺到明天天亮,可能也睡不着,但他似乎也不太清醒,于是他接通了梁砚的电话,顺便摸出了床头柜最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