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沈岑是有意与她周旋。

那么,作为公仪家的人,在公仪汾、公仪夔双双逝世的情况下,先行找到身为妖族的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往小了说,是为了一条后路。

往大了说,甚至可能是为了一个位子刚刚空悬的家主之位。

果然,沈岑听了池倾的问题,并没有试图否认,只道:“我看到公仪汾的尸体,还顺手替你们收拾干净了。但是,你们既然敢杀了公仪家的家主,我不相信你们没想过下一步。”

池倾哼笑:“我向来随心所欲惯了,哪会想什么后路?”

沈岑脸上露出一个冷淡而客气的笑:“做事不是你这样做的。何况,就算你没有想过,谢衡玉如今在你身边,也绝不会不替你想清楚。”

池倾道:“你怎知道他替我想了什么?”

沈岑摇头:“我并不知道,但圣主既然与他心意相通,自己心里一定知道。”

“好一只坐收渔翁之利的黄雀。”池倾似笑非笑地盯着沈岑,不慌不忙地丢了一个火药,“公仪夔刚刚死了。”

“当真?!”沈岑闻言似乎并不惊讶,更多的倒像是激动,他的神情从错愕到释然几乎只花了一秒,随即,他猛地转头望向身后那一堆白花花的骸骨,整个人像是卡壳了一样喃喃,“大能离世会有天象异变……”

他突然住了口,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眼底露出了压抑不住的狂喜。

且不说公仪家内门用护山大阵改变了真实的环境方位,单说之前那山崩地陷、黑云压城的景象,谁又能说这不是异变呢?

池倾冷冷看向沈岑,见状,更加清楚了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公仪家已陷颓势,如今公仪夔、公仪汾已死,妖族若要插手修仙界,未必会选择扶持日薄西山的公仪家。何况,即便选了公仪家,我们又为何要选择你作为家主呢?”

沈岑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可即便如此,他的声线依旧是发抖的,像是含了某种挥之不去的激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公仪家即便后继无人,与其他天都世家的人际网却还在,妖族这些年未必没有在修仙界安插眼线,但世家中最重要的情报,你们很难拿到。即便扶持了新贵世家,他们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重新取得公仪家这样密切的关系网。”

池倾挑了挑眉:“我刚刚的问题,你如今只回答了一半。”

沈岑仿佛早有准备,立刻道:“其一,我从小便被公仪汾当做细作送往谢家,公仪家明面上的关系网在家主手中,可暗网我甚至比公仪汾更熟悉。其二,公仪家如今最大的困境是后继无人,在这方面……我有办法破局。”

池倾愕然:“你有办法?”

沈岑抬头看她,那双微圆的褐色眼睛里闪烁着热切又疯狂的光,那种神色池倾十分熟悉,是常年行走于黑暗中的人突然看到火把的样子,也是卧薪尝胆、蛰伏已久的野心家看向王座的样子。

沈岑道:“我的体质异于常人,对于蛊毒和丹药比较耐受,因此从小公仪汾便给我喂食那种增长修为的丹药了。我、我可是公仪汾养的蛊啊……他在我身上试验了那么多丹药,总有一些是有效而无害的,可是我偏不告诉他……”

“我一直在等一个翻盘的机会。善恶终有报,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可公仪汾比我恶更多,如今我终于等到了……又如何能不争取一下?”

隔着乱山的废墟,隔着林间弥漫的血色,池倾静静地注视着沈岑,片刻之后,突兀地笑了出来。

“可以,我喜欢与虎谋皮,也喜欢自私又有欲望的人。你暂时说服我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从沈岑身上移开,重新落回身旁的谢衡玉脸上,蹙起眉,语气里染上几分的烦躁,“所以,你现在到底还有没有好的丹药和医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