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玉道:“猜想圣主会去拂绿栏处理后事,因此并未返回。”

池倾点了点头:“我确实有此打算。”

此言落定,两人之间仿佛又无话可说。

池倾裹着斗篷,双手揣在怀中,神情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唇,片刻才小声道:“谢衡玉……”

“嗯?”男人朝她走了几步,微俯下身,才勉强听清池倾细若蚊蝇的声音。

她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对不起啊。”

谢衡玉一怔,这才明白过来池倾或许是在为不久之前的那两个巴掌道歉,有些无奈地弯了弯眼睛:“圣主不必如此。”

池倾不再说话,伸出手轻轻拉住谢衡玉。他微怔,手心忽地一凉,垂眸望去,却是池倾将一只圆滚滚的白瓷瓶放入了他的掌中。

夜深天寒,池倾虽然披着斗篷,还是感觉有些寒冷,因此谢衡玉甫一接过瓷瓶,她便立刻又将手缩回了外套里,难得有些瑟缩。

那斗篷虽是新买的,但到底做工粗糙,雁灰的颜色,厚实沉重,将此刻的池倾衬得像只灰扑扑的小兔。

谢衡玉看着她,眼神越发柔和起来,他轻轻笑了一声,握住手中那个瓷瓶:“多谢圣主。”

池倾仰头看向他,鼻尖冻得有点红,眼神却很真挚:“谢衡玉,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好说话?”

谢衡玉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什么?”

池倾道:“你如果太好说话了,会让我感觉自己很坏。”

谢衡玉失笑,声音里带了几分纵容:“所以圣主想让我怎么做呢?”

池倾想了想:“就比如方才,你其实可以对我生气。”

谢衡玉道:“在花别塔,侍从也可以对主上生气吗?”

池倾微愣,像是被噎了一下,半晌才道:“是你的话,就不一样。”

……又是这样的话。

谢衡玉不动声色地看着池倾,心底仿佛有一壶热茶在不经意间煮开了,冒出咕噜咕噜的泡泡。

他没有接话,但目光却很认真,这样温和有礼的姿态经常出现在谢衡玉的身上,但此刻看起来,却有几分意味不明的感觉仿佛他既像是在等待池倾的后话,却也像是在无声地回避着什么。

究竟哪里不一样呢?

谢衡玉终究没敢问出口。

池倾默了默,也避开了这个话题:“总之……比起一个普通的侍从,我更宁愿你是个……人。”

“一个自私一些的人。”她接着补充道。

她宁愿谢衡玉是个自私的人,就像她从前无数个心怀鬼胎的情人一样。可以被金钱、权势、情|色俘获,可以被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以不使她生出太多游戏之外的歉疚和不安。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全然把控住这盘棋的主动权,不会心软,更不会落败。

池倾望着谢衡玉掌心的瓷瓶,心底暗暗地,觉得什么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打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属下而感到愧疚,甚至冒雪找到一家杂货铺给他配制伤药……

这样的事情,池倾从不曾为哪个情人做过。

可前思后想,到底还是觉得是谢衡玉的问题。

如果他没那么好脾气,没那么包容她的情绪,也没有在得到长命花之后,继续心甘情愿且仿佛毫无目的地听命于她。

或许她也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事情来。

说到底,要是谢衡玉也是个自私的,对她有所图谋的人就好了。

那样的话,这场游戏或许会让她更舒心一点。

两人一同回拂绿栏的路上,谢衡玉走在池倾身后,她那件毛茸茸的斗篷正随着步子来回摇动,袍底一圈软乎的绒毛,像是猫儿的尾巴尖,在他的视线里扫啊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