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听见眼前这肖似自己亲子的孩子对自己道:“母亲,您是不是想念弟弟了?”

“什、什么?”唐梨愣住,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谢衡玉的意思。谢家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随意提及谢衡瑾这么多年,就连谢渭都尽量回避着那个孩子的存在。她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突兀地从谢衡玉口中听到这句话。

温暖而柔软的小手试探着拉住了唐梨的袖摆,谢衡玉抬头看了看她,带着她往秋千那边走了两步:“这个秋千,是母亲为弟弟做的吧?”

周遭陷入了无声的寂静,跟在唐梨身后的侍女侍奉她多年,自然见过这位主母心疾发作的样子,因而纷纷替眼前这位小少爷捏了把汗。

唐梨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可谢衡玉的手却在此刻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指,这孩子那么小,身体那么柔软,就像她曾经抱过那个孩子一样。

她想要尖叫,想要失声痛哭,可身体里却仿佛突然生出了另一种力量,将那绝望而惨痛的伤口暂时抚平了几分。

她沉默地任凭谢衡玉拉着她,拼尽全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要在那么小的孩子面前失态。

可就在此刻,谢衡玉却突然道:“母亲不要伤心。我会努力的,我会连带着弟弟的份一起努力的。”

此言一出,唐梨身后的侍女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们知道谢衡玉年纪小,不该要求他八面玲珑,心思剔透,可这样的话出口,却未免太过不识好歹……

说到底,只不过是个天赋尚佳的养子而已,又怎能真的与家主夫妇曾经如珍似宝般宠爱着的独子相提并论呢?

周遭的气氛几乎降至冰点,侍女们惴惴不安地打量着唐梨的脸色,甚至开始私下交换着眼神,考虑将家主请来救急。

池倾望着眼前的场景,脑海中却浮现出谢衡玉背后一道道陈年的杖痕,她心中一紧,下意识攥紧了手。

唐梨静静望着九岁的谢衡玉,她的眼神太过复杂,其中尽是属于成年人的苦难与心事,彼时年少的谢衡玉看不懂,只是担忧自己一时冲动说错了话,非但没有安慰到唐梨,反而令她对自己产生了厌恶。

好在,唐梨最终并没有说什么,只道:“你喜欢荡秋千吗?”

谢衡玉呆了一下,愣愣地点了点头:“我、我没有荡过秋千。”

唐梨嘴角勾了勾,终于回握住谢衡玉的手:“来。”

那是个莺飞草长的暮春,玉兰花热热闹闹地开了一树,天空湛蓝如洗,阳光自高空洒下,将别院中的这一幕装点得近乎虚幻。

青衣的少年坐在小小的秋千上越荡越高,几乎能看到别院墙外的景色。他从未坐过秋千,也从未体会过母爱的感觉,如果幸福有个具象的场景,这可能会是他此后最先浮出脑海的画面。

谢衡玉的身体从最初微微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桃花眼弯弯,淌出十分可爱的笑意。他在空中来回荡着,每次回落都有一双温柔的手托住他的后背,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衡玉身上,于是,没有人看到唐梨在他身后又哭又笑地淌着泪。

也没人知道,此后的很多年,唐梨也一直用着这样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谢衡玉的成长。直到最后,这目光成为了她和谢衡玉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也成为了彼此都无法摆脱的枷锁。

她常年在两种极端的情绪中艰难求存,最终却还是被拉扯着堕入了深渊。她的深渊是疯狂而孤独的地狱,她爬不出来,只能一次次在梦中回忆起这蓝天白云的暮春。

只有她知道这是一切的源头,可她早已无可挽回。

池倾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知道这一幕究竟为何会被她收入眼底。正思考时,忽然身体一轻,眼前的场景如空中楼阁迅速坍塌,她回过神,却发现自己仍在别院的小屋中,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