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种环境中坚持下去,依然勤政爱民,懂得体察国情的,不仅要有强大的心性,还要有坚定的信念,古往今来数百位帝王,能够称得上贤君的有几人?
身为单家的家主,单解衣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按理说以她的身份,早该拜见帝王了,可就是那么巧,她偏偏不曾见过。
最初是因为她未得到单家的承认,没有资格;再之后她为皇上铲除“清静王”和“逸然王”立下功劳,却因为身在江湖身份暂时保密,就是帝王御赐的令牌,也是由单家转交的。
那位帝王已经被昔日的“琅琊王”当今的圣上软禁,一世不得不出院落一步,身为帝王的贴身护卫家族,她捏着手中的令牌有些好笑。
人还没来得及参拜,就换了。
所幸的是单家为帝王最私密的护卫,她自有她的办法进宫不为他人察觉,只是当她无声无息站在这偌大宫殿的角落中时,忽然又顿住了脚步。
他在作画。
那被水晕开的墨,刚刚调好未干涸的明艳颜料,他俯身认真执笔的姿态,都是她放轻了气息停下脚步的理由,她不想骚扰他。
她见过豪迈的他,也见过不羁的他,更多的是浪荡邋遢的他,那些印象中的片段,在看到眼前明黄色的龙袍和金色的丝绦垂坠后逐渐远去,不见了敞胸露怀的衣衫褴褛,没有了凌乱稻草的发,更不见了往昔不离腰间的酒葫芦,神韵内敛中一股威严之气顿生。
都说他是天生战场上的王者,脱下了战甲穿上了龙袍,他比任何人都能驾驭这世间最尊贵的衣衫,她不需要看别人就能下此断定。
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衣服,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神情,唯独熟悉的是他的人,即便是在这龙涎香缭绕的房间里,她都能依稀找到独属于他的淡淡青草气。
没有见过如此姿态的他,记忆中的人与邋遢豪迈等同,虽然知道皇家的教养不可能让他真正如同表现的那般浪荡,但是看到,总还是有些怪异的。……
不想惊扰他,就远远的站着,看不到他画的是什么,却能从调制的颜料中隐约猜测出些。
他的身边没有人伺候着,显然他并不想其他人看到自己作画,单解衣的眼神转动,忽然在桌子的一角看到了某样熟悉的物件,悄然的笑了。
那是一个算不上精致的物件,甚至只有贫苦的农家才习惯以它装酒水的葫芦,长久的摸索让它表面上光滑无比,颜色也变的深暗。
看到它,单解衣的嘴角翘了起来,眼中露出了追忆的快乐神色。
他还是他,无论是处江湖之远,还是居庙堂之高,无论他叫燕殊绝还是风琅琊,也无论是在街头赌博烤着叫花鸡,或是端坐龙椅听着他人三呼万岁,他也还都是他。
当他终于放下手中的画笔,风琅琊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画,眼底的欣慰伴着追忆,手指下意识的伸手抓向一旁的酒葫芦,狠狠的灌了一口后,脸上的表情拧着不满,摇摇头叹了口气。
“若是嫌弃酒不够烈,不知道我这份礼物可算好?”说话间,一个小瓶子送入了他的掌心中,在她顺势拔掉瓶塞时,浓烈的酒味冲了出来。
算不上香,甚至很冲,烧烈的冲味入鼻就能让人熏醉了,可想而知酒的烈性。
“街头两文钱一角,最便宜的烧刀子。”单解衣慢的开口,看到他的眼中爆发出的炙热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