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温柔地哄我入睡,喂我吃饭,教我写字,陪我玩耍,事事以我为先,无论何时都把我排在心中第一位,倾尽全力只为让我过上好生活。
可他们也会在发现我精神有问题后,露出惊恐的表情,重重地掐住我的肩膀,警告我不准发疯,不准胡言乱语,更不准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但我那时只是个孩子。
害怕,恐惧,困惑,我做不到将这些情绪完美地隐藏起来。
我会因为腐臭的血肉而呕吐不止,我会被蠕动的蛆虫吓到哭哑嗓子,我会下意识排斥抗拒旁人的接触,我会发疯般地刷洗自己的身体。
渐渐地,再也没人夸我可爱了。
大家开始用异样的眼神打量我。
我确信,爸爸妈妈是爱我的。
前提是,我的存在不能让他们丢脸。
时新立和齐雅急切地带我求医问药,逼我吃下一把又一把药片,在我的手背扎满无数针眼,把我绑在病床上一遍遍电击,然而当我睁开眼,仍然只能看见腐烂的自己。蛆虫顺着针管爬入吊瓶,化为液体再度回到我的身体里。
“求求你正常一点好不好?”
“你是故意骗我们的对不对?”
“你为什么不能跟普通人一样呢?”
他们开始崩溃,绝望,夜夜抹着眼泪。
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生出了一个治不好的疯孩子。
他们甚至怀疑我是装出来的,在故意博取关注。
每一天,他们每一天都在不断央求我,求我正常一点。
十五岁那年,趁他们睡着后,我在家里点燃了一把火。
早在记事起,我就已经想这么干了。
火光如同绚烂的烟花,灼人又美丽。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火焰中,微笑着等待它们爬满自己每一寸肌肤,把那些恶心的腐肉一一烧净抹除,可时新立和齐雅却拖着焦糊的身体拼命护住我,在濒死之际合力将我推出了家门。
瞧,爸爸妈妈果然是爱我的。
现在,他们也变成了尸体,我们终于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人。
后来我便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自由,安静,惬意。
再也没人在我耳边吵闹。
可渐渐地,我又觉得,这样似乎有点孤独。
太孤独了。
十六岁那年,我用石头砸死了一个醉汉。
我与他无冤无仇,只因我恰好路过了那个公园,而他恰好躺在那个长椅上。
只是,恰好而已。
反正周围没有人,也没有监控,有什么不杀的理由呢?
世上有在乎他的人吗?会有人在等他回家吗?
不关我的事。
石头一下接着一下砸烂了男人的脸。
血肉模糊。
烂得像我一样。
为何世上只有我一出生便是腐烂的尸体?
为何,偏偏只有我?
没有人回答我。
那我就自己去寻找答案,寻找同伴。
只要把大家都变成尸体,我一定就不会再孤独了。
十七岁那年,我用皮带勒死了一个中年女人。
假装崴了脚的无辜高中生,楚楚可怜地向路过的大人求助。
深夜人烟稀少,偶有人路过也都选择了无视我,只有善良的中年女人停下了自行车,弯腰查看我的脚。
我感激着,叹息着,将皮带温柔地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是一个赶去上夜班补贴家用的孩子妈妈,比起对死亡的恐惧,她更害怕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孩子。多么令人动容的母爱。
但,不关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