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
掌心刚落到他脸上,手腕就被时遇顺势握住,他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我手掌蹭了又蹭,像条黏人的残犬,冲我勾起嘴角,笑得灿烂又明媚。
方才的反胃感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变烫的脸。
好奇怪。
如今的我和时遇,就像是,真正的夫妻一样。
我的身体里,似乎住着两个我。
一个厌恶着时遇,一个恋慕着时遇。
她们每天都在打架,有时是前者占上风,有时是后者占上风。
在时遇身上制造出密密麻麻伤痕的人是我,购买昂贵祛疤膏亲自涂在那些伤痕上的人也是我。
嘲笑时遇是个独眼残缺阉货的人是我,半夜抚着他的眼罩心口发绞的人也是我。
抗拒与他亲近的人是我,因他的触碰而心跳如雷的人也是我。
二者缠斗着,似乎永远分不出输赢。
我的分娩期,是除夕后的情人节那天。
在生产之前,我经历了好长时间的阵痛,疼得精神恍惚,一度陷入恐慌,下意识抓住时遇的手腕:“时遇,今天是我们第一世的死亡日期,你说,我会不会就这么死在手术台上?我会不会永远都活不过这一天?”
时遇一直忙前忙后地照顾我,早已忘了第一世的事,经我提醒后,他脸色顿时煞白,蓦地将我攥入怀中,滚烫的泪大颗大颗滴到我脖子上,浑身都在抖,用哭腔颤声说:“邻居小姐,我们不生了,好不好?”
“……”
护士,我父母,时遇父母,宋亮李婉娴,在一旁愕然地盯着我们。
好丢脸。
还以为这男人能安抚一下我的情绪,结果他自己先失控了。
真是废物。
我尴尬地推开时遇,想装出跟他不熟的样子,反被他抱得更紧。
笨蛋。
我在剧痛中被推进产房,身体似被绞碎又重组,羞耻与尊严在手术台上皆被抛开,此刻我不再是我,不再是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人,而是依附在子宫和阴道上的一堆皮肉,只剩下眼泪,汗水,以及哑到几近失声的嗓子,小腹以下的部位像被生生扯断了,彻底脱离了我的躯体,明明没有了知觉,疼痛却仍清晰存在,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那是从我被撕裂的下体散发出来的。
躺在手术台上的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时间成了永无止境的刑具,哪怕我经历过无数次死亡,哪怕我连肠子都被扯下来过,也比不过生产带来的疼痛与折磨。
或许,这就是阎王对我的终极惩罚。
时遇全程都陪在我身旁,他两条胳膊上被我咬出数个血淋淋的牙印,脖颈被我的指甲挠破了好几道口子,头发也被我薅得乱七八糟,每当我因为疼痛而尖叫哭喊,他眼底的无措和懊悔就多加深几分,下嘴唇甚至被他自己用牙齿咬破了皮。
我们没有任何对话,我死死瞪着他,眼泪无意识地翻涌而出,而他垂眸看着我,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后来,我似乎是昏了过去,在意识模糊间听见了一声婴儿的啼哭,那哭声死死钻入我的大脑,连梦中也不得安宁。
再睁眼时已经身处病房,大人们正围在婴儿床前,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个孩子身上,逗弄,欢笑,庆祝。
“你们看,我早就说过是男孩吧?”
“好,真好,男孩好,还是男孩好!”
“全产房就我们家大胖外孙最可爱!”
满室的吵闹声。
只有时遇寸步不离地守在我床边,细心地整理着我额前被汗浸湿的头发,俯身凑过来,温软的唇摩挲着我的嘴角,语气微颤:“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直在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