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棠视线移向一旁的钢笔,拿起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这支笔她见过,是那天在竹堂彼时的梁教授借给她的那支笔。
当时她在想什么?
哦,对。她在想梁教授真是个好人。
望着眼前要签字的手,她忽然没办法继续,红色的请柬扎得她眼睛疼,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想将它撕毁的冲动。
她也确实这么去做了,可刚拿起,一只手就按住了她,抬眼便看见女医生安抚性开口:“夫人,先给我,好吗?”
“不要叫我夫人。”何棠顿生恼意,捏着请柬的手渐渐用力。
女医生声音轻柔,像和煦的风:“请柬要是损坏了,梁先生会不高兴的,对吗?您不想见见您的父母吗?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趁她怔忪之际,女医生将请柬轻轻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将笔重新放回她手里:“夫人,签字吧。”
何棠慢慢握紧手中的钢笔,生生是要捏碎,最后颤着手在另一侧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萧散有力的标准繁体字可以看出签字人的郑重,可旁边的字迹却不大好看,横撇竖直都有些颤,好在何棠这两个字繁简体没什么区别,要不然看上去就更加不相配。
请柬最终由何棠的生活助理寄了出去,同时寄出的还有一份分量不轻的礼品,分别按照的是港市和苏州当地的习俗。
一场看似仓促的婚礼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考虑到新娘愿不愿意,倒是有几分荒诞。
何棠就这样被安排着,像提线木偶一样,早上签请柬,下午试婚纱。
店员提前就得知今天要接待梁先生和其未婚妻子试婚纱,一个个都有意无意打扮了一番,打的主意心知肚明。
谁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能见到梁先生的机会实在难得,一个个都暗自较劲。
可在见到梁夫人的时候个个都偃旗息鼓了,无它,实在是太漂亮,就像画报里走出来的一样,几人纷纷歇了心思。
“梁夫人您看看这样可以吗?”店员用定型针小心翼翼掐了腰,婚纱是要定做的,现在等于用白胚或者以前的样衣先打样,方便到时候设计师按着来。
何棠站在大型落地镜前的圆台上,她脖子上的伤在优渥的医疗下已经好了大半,现在带了颈链已经看不出来。
梁青恪坐在旁边,让店员将腰再掐一寸。
她呆呆望着地面,也不说话,光打在她身上,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店员赶忙照做,“这样可以吗?”
梁青恪眸光在她身上看了许久,最终开口:“再换。”
“好的。”店员照做。
其实梁夫人很漂亮,身材也好,穿哪件都好看,哪怕只是白胚。
可梁先生似乎是对婚纱的要求极为苛刻,换了好几版也不满意,对细节的要求更是令人发指,可她们也不敢有任何怨怼。
何棠配合着换了一件又一件,依旧是没有说过话,只助理在旁边打下手。
换衣服的时候并没有拉帘子遮挡,脱衣服穿衣服都是在梁青恪眼前完成的,就像陈列在货架上的换装娃娃。
真是奇怪,一般只有小女孩会喜欢这种娃娃,没想到梁先生也有这种爱好?店员稍微走神,手上动作略重了些,就遭到了梁夫人助理的小声告诫。
“对不起,梁夫人,对不起。”店员顿时冷汗直冒。
“没事。”那尊她以为不会说话的娃娃终于开口,还是替她解围的,店员几乎要落泪。
“我累了。”何棠抬眼看向梁青恪,眉眼间的厌烦不作伪。
梁青恪应好,伸手抚上她的腰,遣了店员出去。
出了试衣间,两个店员沉默着各怀心思,直到回了休息室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