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棠吓得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缓下来。

“长官,这里都是货,压得实实的,现在打开怕是要全掉出来,到时候不好装,也怕是要伤着您。”

“这个是孝敬您的。”船长拿出一沓钱递过去。

“少废话!上头下的命令,甲板货仓统统要查!”执法海管拍掉他递钞票的手,令让下属开门。

“哎!”船长一惊,以前可从来都是走走形式,再不济多给些钱也就过去了,今天怎么如此认真,连钱都不要了,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

“吱呀”一声巨响,舱门被撬开,尘土飞扬过后,便见一个衣着破旧的人蜷缩在货箱之间,身形很小,头巾遮着看不清脸,看上去是个女人。

海管冷笑一声,“带出来!”

话落,何棠被粗暴拉出来,一路拽到了执法船上和那群偷渡的关在一起。

近百人都被关在一间几平米的船舱,空气浑浊,各种人体的气味混在一起,烟味、汗味、腐臭味发酵。整个舱内像一只密封的瓶子,船身摇晃,将气味充斥到每一个角落。

何棠恹恹,掩在头巾里的一张脸已经惨白。时不时控制不住干呕,眼前被生理性泪水溢满,一片模糊。

“姐姐。”

难受到几乎晕厥之际,身边忽然传来一阵稚气童声,衣袖被扯着,她强撑精神抬眼望过去。

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脏兮兮的小手里拿着瓶风油精,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着,将风油精递到她面前,“姐姐,你闻闻就好啦!”

一阵清凉的薄荷气传来,何棠好受了许多。

她向小女孩道谢,用的是大陆普通话,因为她听得出来小女孩港语并不熟练,是个大陆口音。

闻言,小女孩眼睛亮了起来,“姐姐,你也是要回家的吗?”

何棠的心慢慢下沉,回家?小女孩大概不知道这艘船是遣他们去港市的,回不了家了……

可现在同这个满怀期冀的小女孩说这个难免太残忍,何棠顾左右而言他,“你家人呢?”

谁知小女孩亮亮的大眼睛耷下来,她摇头,“妈妈把我送上船说深圳有叔叔接我,还会给我户口。”

何棠一瞬间明白了,这是一户从内陆偷渡来的人家,大约是养不起小孩,将女儿卖了。

她默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姐姐,你也没有户口吗?”小女孩靠近何棠,她觉得眼前的姐姐和别人不一样,身上香香的,虽然看不清脸,但是眼睛好漂亮啊。

何棠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小姑娘说,可心里已然升起一股怜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囿于户口,她囿于强权,各有各的苦法罢了。

船依旧颠颠簸簸,何棠蹙眉难捱,反观小姑娘大概从小生活的环境就不好,在这样的船舱内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痛苦。

她定定望着地面,思索着一会到了地方该怎么跑。

梁青恪,你想抓我回去,休想!

今夜警署机关灯火通明,出动了几乎所有警力在全市水陆交通枢纽设卡口,连原本休假的警员都喊了回来。

连同海上,原本对那些运人的黑船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竟是要统统查个遍。

这样大的阵仗还以为是要变天,警司司长都吓得心惊胆战,可又想不出来到底为了什么事,只能默默用手擦了擦冷汗,立在梁先生身侧。

梁青恪要了货轮记录正在看,今晚从所有港口发往内地的船舶不少,其中又有多少条船干了上不了台面的营生,不得而知。

寻常飞机火车倒好办,查证件就行,可轮船上的这些本来就多是黑户,哪来的证件,一个个看过去,怕是那个鬼脑筋多的小滑头又有时间计划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