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中，穿着暴露的女人倚在墙面，看见路过的男人就上前调笑，不到几分钟就达成交易，两人相携向宾馆楼上走。

何棠虽然戴了口罩，可在这座贫民窟依然格外引人注目。有扒手早就暗中注意到她，可在看见她手上印有租界警署标志的包时都偃旗息鼓。

这些扒手以此为生，早已和警署达成了微妙的默契：抢无权无势的，警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抢到不该抢的，那就褪一层皮。

到了琪桢家门口，何棠敲门，来开门的是阿斌。

“阿棠姐姐你来啦！”看见何棠，阿斌很是高兴。小孩总是这样，喜欢美好的事物，更何况阿棠姐姐每次来都会给他带好吃的。

何棠弯腰摸摸他头发，从包里拿出一包奶糖递给他，阿斌立刻欢呼，一蹦三尺高。

“你姐姐呢？”她进了门，环视一圈没看到琪桢的身影。

“姐姐出去了，一会回来。”阿斌嘴里嚼着奶糖囫囵说着。

何棠点头，歇下来后环望四周。说是家，其实勉强住人罢了。床、洗手间、厨房全都挤在这小小一间。

门嘎吱一声响，琪桢费力提着一个大黑塑胶袋进来，看见何棠是“唉”了一声，她擦擦脸上汗珠：“你怎么来了？”

何棠没直接回答，目光看向那只袋子，“这是什么呀？”

“哦，今天渔场下市，我去捡了些海货回来，不花钱的东西不要白不要。”琪桢放下袋子，去水缸舀了些水洗手。

洗完转身发现阿斌站在一旁，何棠也站着，在狭小的空间里有些滑稽。

她赶紧搬了家里唯一一个小凳子给何棠：“不是说让你不要来了吗？这里不太平。”

“没事。”何棠晃晃手里的包：“有了这个就安全多了。”

这只包是警署发给警察办公的公文包，她刚来港市的时候就被扒手偷过几次，气得抓耳挠腮，报警也没用，警察和稀泥。

后来同学和她说了这方法，就高价从一个退休警察那收了一个，果然奏效。

何棠没有待太久，直到走的时候才把钱拿出来：“这里是一万五千块，你先拿着，记得去银行存好。”

琪桢愣住，手上被硬塞进来的钱重若千斤：“不，不行，你拿回去，我不要！”

“等你有钱再还我也是一样的。”何棠神情做严肃状，语气坚定不容置喙，“再不行你到时候给我利息好了。算作是理财，我还有得赚，可比股票稳定。”

琪桢不说话了，低头望着手里的一沓钱，她眼眶有些湿润。

“可是，可是你还有两年多就要走了……”她怕，她怕自己没机会还。其实她也知道阿棠根本就没要她还，说那些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安心罢了。

何棠望着她缓缓开口：“你到时候，愿意和我一起回内地吗？回苏州。”

琪桢愣住，许久许久嗫嚅着，“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到时候你可以去学校里做做后勤工作，或者去大学继续学业都可以。那个时候你债还完了就不用再过这样的生活了。那里还有员工宿舍，很宽敞很干净。”

“而且你英语那么好说不定还能当个英语老师，教师很受尊敬的。”

琪桢眸中渐渐亮起光，她从没有奢望自己这样陷在泥沼里的人可以得到救赎，从没有想过还能有这样的活法。

她大概是不幸的，可又大概是幸运的，幸运能遇见阿棠，在这个泥沼里居然会有像玻璃一样干净的人。

“那里很漂亮，小桥流水也很安静，我到时候带你和阿斌去看园林。反正和港城很不一样！”

琪桢点头，声音发颤却掩不住唇边笑意：“好。”

“好。”何棠也笑了，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