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洺问抬眼看她,终于开口,话也说不大利索:“我,那边有公交站,我在那边坐。”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

这话说得支支吾吾的,可是何棠听懂了,公交是按距离算钱的,从那里坐公交比在学校门口坐便宜一半。

一瞬间,她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因为他确实没有钱,因为这样确实可以省钱。

见她哭,陈洺问又慌了神,摸了口袋里的纸巾,纸巾是他备的,为的是要自己看起来干干净净的,至少在她面前……

他靠近,想给她擦眼泪,可最终还是止步,将纸巾递过去。

“对不起。”他说,“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和我一起吃苦。”

她的母亲说得对,自己不能连累她,至少应该作出一番事业,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全部理清。

做工的几个月他差不多将工地的模式与主要的工种同技术摸清。

他不能再做小工,他需要技术,需要知识,需要一个能配得上她的机会。

“这就是你不告而别的理由吗?”何棠蹙眉。

面对她的质问,即使同从前听到的咒骂攻击来说,这句话更像是不痛不痒、没有攻击性的寻常话语,可却堵得他心里慌,堵得他自责到极点。

“对不起。”他还是木讷道歉,声音发闷。

“可是,我只会连累你,就像今天你又要为了我去工地,那种地方根本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因为我所以你才要去,你不应该去,这辈子都不应该去。”

他声音很轻,一字一句,珍之重之。

何棠闭眼,蹙着眉头难受到极点。

其实她何尝不痛苦,面对妈妈的劝说,她也有过纠结。

可是,她想的是自己好好完成学业同和他在一起并不冲突,她会好好学习的,她会处理好边界的。

可她也知道这件事情哪里能和自己理想中的一样,现实势必会出现偏差。

“可是,可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头也开始疼得厉害,声音带了哭腔。

“我配不上你,从前配不上,现在配不上,我想努力叫自己配得上你,而不是现在叫你同我吃苦,我不想叫你觉得花我的钱愧疚,可我知道你一定会愧疚。”

她从不叫自己买贵重物品,她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她就像玻璃一样不会伪装,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每次她看到喜欢的东西时,眼睛就亮了,可看到价签却又说自己不喜欢。

明明她买得起,明明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可却为了照顾到他,就说不喜欢。

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你要离开吗?”何棠抬眼看他,天很暗了,眼中的泪被路灯照得晕开一圈圈光弧,眼前一片模糊。

她不想要他离开,可是知道他说的对,他虽然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很懂事理,也很自强上进。

这样活在与自己不对等的世界里他一定是很痛苦的,她知道的。

陈洺问摇头,“不是离开,我想我要配得上你,而不是你俯身就我。”

俯身久了,腰就弯了,他不想叫她这样。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陈洺问重新开口,小心翼翼:“听说你生病了,现在还好吗?你别急,别哭。”

他又自责,自己不应该这样的,她才生过病,又叫她难过。

何棠摇头,抬眼看他,气鼓鼓的:“我现在站在这里呢,能有什么事。”

他忽而又笑,点头。

没事才好呢。

以后都好好的,好好在学校。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