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燃此香,紧闭门窗,宫殿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沉水香的味道,这就给了她一个错觉,仿佛萧彻还在身边。
她将囊袋紧贴于胸口,感受着属于萧彻的气息。
内心终于久违地感到一丝安宁。
四个囊袋,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该是能装下半身的血。
他放血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是不是在想,他必须要多放一些,以防颜颜不够用?
所以才会放那么多血……
多到就像那日在雪地里,积起的一滩血洼。
一个人怎么会流那么多血……该有多疼?
那些日夜贪婪的吮//.吸、淮州之行前夕装满的四个囊袋、雪地里致命的那一刀……
她究竟要害他流多少血,才能甘心?
原来她那么坏,她从来不知道她那么坏。
她怎么能对萧彻那么坏……
果然,人做了坏事,是会遭报应的……于她而言,被迫活着、清醒地感知失去萧彻的日日夜夜,便是她最大的报应。
而这些萧彻留下来的遗物,一件件全是爱她的证据,则是对她迟来的凌迟。
可她自虐一般的仍不肯放过自己,她开始发疯一般地寻找萧彻送她的每一件东西。
她如今快要十六岁了,算下来,竟也已经收了萧彻十多件生辰贺礼。
她去了库房,翻找出了这些年萧彻送她的贺礼,这些贺礼都用锦盒装着,连盒子都十分精致,可见内里之物也必不会敷衍。
可惜她从来没有打开过。
那些年她最期待的是萧珏送她的贺礼,至于萧彻的贺礼,敷衍地收下后便立刻被她抛诸脑后。
这些贺礼在这暗无天日的库房不知待了多久,锦盒上面已蒙上一层积灰。
她伸手拂去上面的积灰,颤抖地打开镜盒。
锦盒打开的一刹那,她便立刻湿了眼眶。
那是一座装了机括的琉璃灯,用了水运仪象台的机关术,转动机括,不仅能使琉璃灯缓缓旋转,映出朝霞映波涛的奇观,还能模拟潮汐涌动,使人仿佛身临其境。
她知道萧彻为什么要送她这样一件生辰贺礼,只因魏熙帝不允她出宫远行,而她又实在想看海上朝霞到底是何等瑰丽。
他便将他的所见所观都尽皆赋予这盏琉璃灯中。
然后再将这盏承载着他的心意的琉璃灯,那般珍重地交给她。
却不知道,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打开过它。
她忍着鼻间的酸意,又颤抖着手打开剩余的生辰贺礼。
每一件……每一件都能看出颇费心思。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萧彻那时总是与她作对,他一定是恼她,恼她这么多年送他的生辰回礼,每一样都敷衍至极,将他的心意给辜负了个干净。
这么多年,但凡她要是打开一样贺礼,便能明了他对她的心意,可是没有,一样也没有。
等失魂落魄地从库房里走出,迈入庭院时,在映雪撑伞的间隙,冰凉的雪花还是飘落在了她的身上。
触及到温热的肌肤后立即消融,凉意沁人,却也迫使她从浑噩中短暂清醒过来。
她怔了一下,抬头望向天际,这场延绵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了几日,竟然还未停歇,仿佛再等什么人。
风雪也会有牵挂么。
还有什么,是未曾见证的呢?
这般漫无目的地想着,却陡然记起萧彻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在庭院给你堆的两个雪人,你看到没有……”
对!雪人!萧彻还给她留了两个雪人!
她连忙转头四下搜寻,终于在中庭池畔的汉白玉栏杆旁看到两个胖墩墩的雪人,憨态可掬,十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