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陶大人、万年县典史李大人求见。”

皇帝眸色微沉,气息尽数收敛,恢复惯常的冷漠威严。

“宣。”

李长曳第一次走入御书房,目光朝着四周望去,这御书房竟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这里并无金碧辉煌的装饰,反倒素雅沉稳,书卷、香炉摆放得极为规矩,倒更像一个普通的书房。

她紧紧跟在陶勉身后,一步不敢落下。待至正堂,带路的宦官轻轻掀开帘幕,她一抬眼,便见玉案之后,皇帝端坐在高位,身姿笔直,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李长曳不敢多看,随着陶勉一同撩袍跪下,声音清亮:“臣李长曳,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空气骤然静止。

殿中无人应声,唯有香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缓缓散开。

李长曳伏地不动,四周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她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前方的陶勉亦察觉不对,眉头微蹙,不知皇帝打的是什么算盘。

许久之后,皇帝终于开口,他问道:“李长曳,这个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李长曳心神微凛,面色却丝毫未变,沉声道:“家中有一兄长,名长风,‘曳’亦有风中飘摇之意,臣随兄之名,故名‘长曳’。”

话音落下,御书房再次陷入死寂。

李长曳垂眸不语,袖中指尖却悄然收紧。师傅曾叮嘱过她,若有人问起姓名来源,便如此作答,万不可提及从前的名字。她原以为不过是句寻常叮嘱,如今却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半晌后,皇帝低低一笑,淡淡问道:“是吗?”

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过了许久,他终于松开手中的茶盏,像是方才那一问不过随口而谈,意味不明地挥了挥手:“起来吧。”

李长曳缓缓起身,垂眸谢恩,后背却早已冷汗浸透。

待她站定,皇帝已恢复惯常神色,甚至还带着一丝亲切的笑意,嗓音温和:

“这几次案子,你们做得不错。”

李长曳与陶勉对视一眼,尚未开口,便听皇帝再度道:“你们来看看这些。”

话音未落,王承已然上前,将几本奏折恭敬呈上。

李长曳接过,翻开一看,眉头微跳。奏折里,全是参陶勉的折子:

“带着嫌犯查案,公私不分。”

“突然多日未曾去刑部报道,玩忽职守。”

“三天两头往城南跑,导致城南地价暴涨,扰乱民生。”

字字句句,言之凿凿,冠冕堂皇,细细看来,竟全都与她有关。

李长曳翻到最后,指尖微顿。最底下的一本,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万年县典史李长曳,休假一月之久,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白拿俸禄。”

李长曳:“……”

好家伙,这群御史写起弹劾奏章,倒是比她破案还要花心思,笔下生花,污水泼得干净利落,字里行间仿佛她与陶勉不仅是祸害官场,简直是祸乱社稷。

她抬头看了陶勉一眼,对方神色未变,显然早已知晓这些折子的内容,甚至连翻看都懒得翻。

皇帝并未看她,而是直接看向陶勉,语调沉静:“陶勉,你可知罪?”

陶勉神色不变,淡淡道:“御史所言,皆是事实。若陛下认为这些便是罪,臣自无话可说。”

李长曳心头一紧,险些没忍住去踩陶勉一脚。

怎么能这么说话?!

于是,她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此事恐有误会,陶大人绝非此等行事不端之人。”

她话音一落,殿内却无人接话。片刻后,皇帝缓缓道:“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