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了我三十余年,这些年,我身边就剩下你了。”皇帝的语气里没有怒,也没有悲,像是只是在陈述一些往事。
“想当年,你和阿梅陪着我和师姐,创立渡魂堂,为的是这天下少些孤魂野鬼,少些无家可归之人。可如今呢,师姐弃我而去,阿梅眼里只有老三。”他停顿片刻,像是自嘲,“你却又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孤苦伶仃之人。”
王公公伏地不起,浑身都在颤抖。
“当初,时局混乱,我派你去协助师姐管理渡魂堂,是信你,谁知,竟是养虎为患。”
“这些年,你觊觎权势,我不是不知道。撤了你禁军统领之职,是想给你留一步台阶。”
“可你不止没退,竟还敢把手伸进我的近前。”
这一句话落下,却仿佛重锤直接敲在王公公背上。
王公公几乎是本能地出声:“陛下!当年若不是奴才力撑,那渡魂堂又怎能顺利从李元中手中接过?若是由她执掌,今日未必为您所用……”
他说得非常急切,像是要在抓住最后一线生机。
只是他话未说完,皇帝陡然一声厉喝,冷不丁打断他:“你住嘴!”
“王承。”皇帝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殿内,他停在王公公前方,垂眼望着他,眼中不是怒,而是一种无法言明的疲惫。
“你太让朕失望了。”这一句落下时,竟带着一丝声线的颤
动。
王公公怔怔跪在原地,全身都不敢动,唯有一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皇帝转过身,不再看他,只一挥袖,低声吩咐:
“来人,把王承押入宗正寺,交三法司共审。”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只是例行陈言:
“念其过往辛劳,找个好点的地方关押吧。”
话一落,皇帝终于坐回御座,整个人陷入椅中,闭了闭眼,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说道:“退下吧。”
王公公还是愣在原地,像没听清,又像是不愿听清。他张了张口,眼中潮意浮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一道圣旨般的“退下吧”之后,世间再无他一席之地。
几名禁军随即入殿。王公公被人搀起时,回头望了一眼御座上的皇帝,那人身披玄衣,眉眼被烛光遮得模糊不清,似乎已看不出当年的种种意气。
王公公转头又看了一眼李长曳。那眼神复杂至极,却终究没有再说一句话。最终他垂下头,任由人将他押离。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长曳和陶勉正欲告退,还没来得及走动几步,却忽然传来皇帝的声音:“李长曳。”
李长曳转身上前一步,垂首拱手:“臣在。”
御座之上那人,定定地看着她:“这一次,你立了大功。”
他顿了顿,好像是在斟酌语句:“你想要什么赏赐?”
殿中一静。
陶勉侧过头,看了李长曳一眼,却没开口。
李长曳却没有迟疑,声音清清朗朗:“臣无他求,只愿皇上恩准,放臣出宫。臣只愿在县衙做个捕快。”
皇帝眉头轻蹙,语气却毫不犹豫:“不可。”
李长曳早知会是这样,便抬头望了皇帝一眼,那眼神没有丝毫怨意,也没有任何悲喜,只是非常的平静。
她道:“臣自幼无母,只得母亲亲手绣的金色月桂枝纹饰。”
“这些日子,随着旧案重查,臣才逐渐知晓,母亲原是个心怀天下之人。她甘愿隐名埋姓,吃尽苦头,也要为无依无靠的百姓铺一条光亮之路。”
说到此处,她微微垂眸,声音却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