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宛歆答不上来。
恰在这时,楼梯处有脚步声响起。
许宛歆倏地抬头,一双眼睛暗沉沉,仿佛有幽暗的光,一眨不眨盯着来处。
很快,一道身影慢慢走近,越来越近
裴俭孤身前来。
……
裴俭从大理寺监舍到温府,又从温府到皇宫,一路不停,直到碰到顾辞,尚未一言,便有侍者带来消息,言之念兮如今正在宫中最高的楼阁,揽月阁上。
“小姐说,只许大人一个前往。若是再有旁人,便即刻将温小姐从楼上推下去。”
裴俭闻言不敢迟疑,很快便孤身来到了揽月阁。
“放了她。”
在低头确认念兮的情况后,裴俭看向许宛歆,而后者正拿匕首抵着念兮的脖颈。
“只要你放了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许宛歆嗬嗬笑了两声,畅快又凄厉,像是有道不尽的心酸,“要是我叫你去死呢?”
裴俭面色不改,“好。”
沉稳有力,毫不犹豫,却最叫人痛心。
许宛歆迫使念兮起身,两人就站在栏杆旁。她的目光像是淬着毒,浸染着爱恨情仇的悲凉:
“表哥,我最爱你,怎么舍得你死呢?”
“可我猜,你是想要我死的。”她痴痴笑起来,状若疯癫,“那我便如你意好了。只是黄泉路上寂寞,我总要找个人陪我。”
风声赫赫,许宛歆的笑声凄凄如鬼泣,泛着寒光的匕首贴着皮肤轻滑,“念兮啊念兮,你说好不好?”
白惨惨的月光下,裴俭的脸色严肃的骇人,他说,“你放了她,我陪你去死。”
强烈的爱若毁灭,天崩地裂,摧拉枯朽,至死不渝。
许宛歆浑身一震。
她很想凑近一些看看他此刻的表情,又不想看到他。
多可笑,多讽刺,他愿意陪她去死,为了另一个女人。
然而心底却有一刹那的触动。
月光惨白,照得人心上愈发荒芜一片。
许宛歆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差,嘴唇青紫,眼睛凹陷,她低头看向楼下,树影重重,有火把在闪烁。
爱与恨早已说尽。
可到头来,她还是舍不得。
短短的十九年人生里,她唯一爱过的男人,她总是不能,总是不能看他送命。
可许宛歆是最百折不挠的人啊,她想要在他心头留下痕迹,一时一刻都没有放弃过。
许宛歆最后一次看向裴俭,带着满身的决绝与倔强,她说,“表哥,但愿人生重来,你我仍是少时模样。”
说完,她便要带着念兮朝栏杆外纵身一跃。
念兮早在那两人说话时,已经悄悄解开手上的束缚,时刻准备着逃离。
裴俭也看到了她的动作。
直到听见许宛歆那句遗言一般的约定,她再不犹豫,双手猛地用力向前,将人推到一旁,自己受力跌落在地上。
许宛歆本就要跳楼,再被念兮这一推,更是连反应也来不及,直接落了下去。
念兮目瞪口呆。
脖颈被匕首划破一道浅浅的伤口,但此时此刻,根本感受不到痛。
“念兮!”
裴俭扑过来,惨白着一张脸,眼底是掩不掉的慌乱与害怕。
他问,“你没事吧?”
尾音都在发颤。
紧紧地握住念兮的手,其实真正害怕的那个人是他。
念兮喘着气,她尚有些懵,抬起的脸又白又迷惘。
从被靖王的人抓来到现在,说不害怕是假的,可她一直都在给自己鼓励,眼泪都憋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