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下去,就算重获自由又能如何?手沾鲜血,这又和她所憎恶的他有什嚒区别?

她想后半生溺毙在犯过罪的阴影里吗。如若那时,才叫自己毁了自己的一生。

窗台上的一株铃兰见证一切:

几日前,深夜里,同在这沙发上,月光照亮过一个男人的半张脸,照亮他心里在盛开的一朵白色月季花。

今夜里,烟火照亮她的半张脸,显现的是一把染血的匕首,磨刀霍霍。

倒映。

双手收紧,她冷静下来,艰难地收起了刀。

利刃回鞘,心脏归位,尘埃落定。

黎式的一滴泪落下来,落在他的脸颊上。实则她已了然,在为认命而悲哀。

从此以往,沉入苦海,劳燕难分飞。

电视没关,是黎式特意开着的。

这几日那男人都是晚归,他回来的时候她早就不知睡了几觉。把电视打开,有些声音发出来,显得屋里有人气,不至于从早到晚,她都是一个人。

电视里好似是个活动的现场,司仪整个人喜气洋洋、万倍精神的向观众朋友介绍晚会的阵容,掌声过后镜头一转,正对天空中巨大横幅“喜迎1993”。

她这才想起来伸手指数日子,今晚竟是跨年夜,再过几个几小时就是元旦,1993年来了。

人生真是好笑,不过短短个把月,她的人生竟然已如此偏航。

在圣诞夜放下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没有改变的机会了。

屋里的电话铃响,能往这所房里打电话,除了那个男人,她也想不出其他人。

听筒接起,耳边传来他熟悉又低沉的声音,但透过电话机,又传来许多额外的嘈雜声,他似乎是在什嚒宴席上。

乌鸦习惯性的在下命令,“东龙酒楼,而家就过来。”

“而家?我一个人?”晚上九点喊出门,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难道你仲想带一班人?”

“边间东龙酒楼?”她深吸一口气,唯有妥协。

“广东道上。即刻揸车过来,我等你。”

还不等她回答什嚒,那头已经挂线。黎式把听筒放回去,猜测他大概是在什嚒社团应酬上,毕竟今日是年终,难免会有这一餐饭。可既然如此,又揾她去干嘛,端茶送水?

还是那句话,莫名其妙。

车驶到霓虹招牌处停下,来接她的人是亚佐,她刚下车就能闻到他身上酒味,但瞧他的样子不像是醉鬼,心中马上明白,酒鬼八成就是坐在楼上等她的那个了。

包间很大。但走进去看,没有她所想象的一群社团乌合聚众饮乐,或是黑帮大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只一张台,一桌菜。男人站在巨大玻璃窗前,留给她一个高挺的背影,玻璃墙外,是维港的灯火通明。

他听到她的脚步声,便回过身来看她,那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暧昧炽热,他盯得她面红,盯得她汗毛倒立,心脏直跳。

“你,你搵我来有咩事,要代驾?”她挺直腰背,勉强自己与他对视。

他无声地看她,过得片刻才又轻笑,这笑更使他心里发毛。

男人走过去帮她拉开椅背,示意她坐,问她,“食咗?”

晚饭做好留在锅里保温,他没回来也就没动,她摇了摇头。

“咁正好”,他把菜转到她跟前,又夹了一筷子虾仁到她碗里,“食多D,太瘦,抱起硌手。”

今天的乌鸦文明礼貌到黎式都要怀疑是不是他吃错药,或者是被什嚒鬼附体,不过听到后面句话,发现是自己想多,一张损嘴,不变。

一餐饭在一种平静又奇怪的氛围下结束,她低头扒米饭,顺道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