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更深刻的是插着呼吸管躺在病床上,瘦得连骨节都分明凸出来的妈妈。妈妈面色灰败,目光还是温柔的,冰凉干瘦的手掌握着他的手,声音断断续续,身体已经虚弱到开口说话都无法连贯。

“照顾好自己,别挑食,吃完糖要记得刷牙,当心蛀牙,有事找爸爸。”

“妈妈要休息一会儿,乖宁宁,你要,好好长大……”

林与鹤认真地记住了每一句话。

幸福的孩子的成长会等到成年之后,等到遇见需要独自承担的事情才开始。

另外一些孩子的成长却在一夜之间。

林与鹤在那个漫长的夜晚一夜长大,清晨的太阳和每个普通的清早一样照常升起,妈妈却没能等到医生所说的“撑过这一天应该会好转”。

留给林与鹤最后的回忆就仅剩下了那一晚,让他在没有了妈妈.的日子里反复怀念。

之后好像就再没有了甜。

从研究所回家的路上,林与鹤比之前来的每一次都更累一点。

他闭着眼,靠在后座椅背上。车辆行驶得很平稳,他却有些发晕,紧绷的神经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却还在停不下来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刚的对话。

林与鹤其实能察觉到一点端倪,他也学过心理学,能理解谢明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追问,对着吃糖这么一点小事,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心理医生不能放过任何一点细节,最不起眼的一点改变可能就是巨大创伤的源头。

所以林与鹤还是给出了回答。

尽管这种回答让他有些不舒服。

越来越不舒服。

林与鹤觉得应该怪自己太不专业,他学了那么多理论,而且从小就在妈妈.的心理诊所里接触治疗实例,知道不能讳疾忌医,现在却还是会生出抗拒。

他觉得自己很失败,明明这么喜欢心理学,结果却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寒风不停地刮着,车内开着暖气,并不冷。但这暖风却让林与鹤觉得呼吸不太顺畅,头也开始抽痛,晕车一样,从心口犯起恶心。

身上的力气好像也被抽走了,他很久都没有动。

林与鹤的坐姿一直很乖,即使现在很不舒服,也坐得很正,没有歪斜。

直到身侧忽然传来一点轻缓的力度,他被揽着向一旁侧去,靠进了宽阔有力的胸膛。

男人轻轻地,将他揽进了怀里。

陆难的工作很忙,尽管不用必须去公司,该处理的事务却一点不少。接送林与鹤的路上,他也一直在处理文件。

现下他刻意放轻了动作,似乎是以为林与鹤睡着了,想让人睡得更舒服一些。

林与鹤想说自己没睡着,但是他太累了,开口都没有力气。温暖的怀抱又太舒服,让人安心地睡在里面,不想离开。

清淡的沉木香气也渐渐盖过了车内空调的味道,让林与鹤的呼吸顺畅了一点。

他埋在陆难怀里,缓慢地平复着,没有动。

男人也没有动,似乎连文件都没再翻看。

车内安静了许久。

直到有人忽然开口。

“宁宁。”

陆难嗓音低缓,轻声问。

“你想妈妈了吗?”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人的眼眶发胀,鼻尖酸涩,艰难建立起的防线被轻易打破。

林与鹤的心口忽然生出一阵痛楚,疼得人止不住开始打哆嗦。

又疼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三百个红包,下章两百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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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越來越圓滾滾的YoS醬、海上妖女、花朝二四、Sunny89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