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这个时候,郎迟谙应当待在自己的车厢里打坐,然而今日她心烦意乱,久久未能入定。
昨夜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脑海。
都说夜间不如白日理智,郎迟谙只觉此言诚不我欺。她昨夜定然是昏了头了,才会留下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她既已决定回到西大陆,就更不该与凡人多加牵扯,如今却自己撕开了一道口子。
又一次入定失败后,郎迟谙气急败坏地将枕头砸在了榻上。
她用力之大,以至于这柔软的二物相触竟然发出了不小声响,恰好驱使着骆驼走到车厢边的向导敲了敲窗户。郎迟谙理了理凌乱的发,压着声音道:“什么事?”
她本是不想让人听出她此刻心里的烦躁的。
但冷硬的语气好像叫人更加误会了。
向导也不知是谁胆大包天招惹了郎女侠,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向她讲了供水的事。
“不需要,”郎迟谙声音依旧冷得好似要掉冰渣,“谁需要给谁去。”
向导忙不迭地溜了。
郎迟谙抱着枕头,靠在车壁上听外头的动静,听见前方的车厢又传来乐声,可其中却没有琵琶的声音。
郎迟谙其实一早就在留意了。
心里也在不止一次地疑惑:她今日怎么不弹了?
可是昨夜吹风受了凉,或者是水不够打不起精神?
郎迟谙给自己找到了借口,掀开帘子便跳下马车,跑到前头的车厢敲了敲门沿。
“是谁?”乐声乍然停下,马车里头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
“郎迟谙。”她的声音颇好辨认,而昨夜白落棠回来后,她的名字也已传遍戏班。郎迟谙说罢,掀开帘子钻进了马车里。
只见车厢内一共五人,皆为女子,其中一人抱筝,一人拉三弦,两个人拿着纸笔,白落棠坐在最角落里,倚靠着柔软的垫子。
郎迟谙一进来,五道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到了她身上。郎迟谙身体一僵,她许久没接受过这般好奇、直白又大胆的眼神了。
一个拿笔的姑娘兴致勃勃道:“郎大侠,你可以告诉我你们武林中人都是怎么出招的吗?”
姑娘的目光中满是求知欲,恨不得立刻写一出以郎迟谙为原型,以江湖侠女行侠仗义为主题的新戏来。
郎迟谙:“……”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知道?她又没有武功!
郎迟谙后悔了,她就不该来这一趟。
然而此时悔之晚矣,要是落荒而逃岂不是更加丢脸,郎迟谙死也做不出这等落面子的事。好在白落棠看出她的窘迫,按在身边的小姐妹,笑着道:“好啦,人家是来找我的,你们有什么事情以后在说吧?”
说着又轻轻推了推边上的人,让她们给郎迟谙让出一个位置来。
马车虽不算宽敞,但六个身量纤细的女子坐下绰绰有余。郎迟谙一声不吭地上前去挨着白落棠坐下,背挺得笔直。
要是文化课上郎迟谙也能坐得这么规矩,老夫子能感动得当场落下泪来。
郎迟谙不敢离那些热情过头的戏班成员太近,就只好尽可能地往白落棠身上贴,惹得姑娘们不禁好奇她二人关系怎得突然如此之好,忍不住问道:“班主,郎女侠这是来找你做什么?”
“自然是来找我学琵琶的,你说是吧,郎女侠?”白落棠发觉每听到这三个字一次,郎迟谙的瞳孔就会微微变化,不由得打趣她道。
“那可是找对人了!”成员们立刻七嘴八舌地推销起来,“我们班主的琵琶呀,就是整个乌倰国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好的!”
白落棠没有自谦地否认,笑一笑就取琵琶去,显然对自己的记忆极为自信。
郎迟谙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