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塞得满满当当,只留了一盏昏暗的灯,搁置在梳妆台上。
饰演小姐的花旦对镜卸妆,青衣台下亦如侍女一般侍立一旁。
粉墨被一点点拭去,花旦一边欣赏镜中自己的容颜,一边轻声哼唱。此时她的腔调更似旁人平时说话,绪以灼凭借旋律,依稀听出她唱的正是先前那两句“遍山翠幕,虽非春时景亦好”。
想起太平道的起名风格,绪以灼不禁怀疑起了唱词中的山,莫不就是太平道这毒株遍地的荒山吧?
擦去唇上胭脂,花旦盈盈一侧目:“后台不可进人,姑娘可有凭证?”
绪以灼不做声,只是手中出现了半面离生镜。
花旦轻叹一声:“喜乐镇来去自由,姑娘大可借道经过,我等不会阻拦,何必非要刀刃相见?”
喜乐镇若真是一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那也不会令太平道的魔修妖魔如此畏惧,以至于方圆数十里没有人烟也没有妖魔的踪迹。花旦这般好说话,绪以灼不觉得是她有多看得起自己,定然是因为喜乐镇里的另一个人。
君虞还没有离开喜乐镇。
绪以灼想着,君虞那样品性高洁的人,见到了这些活人炼化的傀儡,定不会坐视不管。
君虞都还在这里,绪以灼的选择自然与她是一样的。
见绪以灼无半分退意,花旦的声音也忍了许多:“看来,姑娘是执意要与喜乐镇做对了。”
“无需多言。”绪以灼向前踏出一步,“你就是操控这些傀儡的人?”
粉墨之下是一张美人面,丹唇不点胭脂仍色泽艳丽,此时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破妄镜已与绪以灼融为一体,此时绪以灼对外界的感知无一不经过破妄镜,花旦的面容与活人毫无区别,只是在幽暗的烛火下,神情隐隐透着诡异。
花旦不言语,她身侧的青衣却出了手,她脸上油彩未卸,然而离得极尽时,绪以灼看见了她如死人一样涣散的瞳孔。
绪以灼想起一路所见种种,心中起了怒气:“你将这个镇子的人都练成了傀儡?”
喜乐镇里的人,所作所为虽然都循着固定的轨迹,然而人员分工之丰富恰如一个真实的镇子,摊贩所售商品同样琳琅满目。若不是喜乐镇主人真能面面俱到至此,那就是他将一个真实的镇子里的人都炼化成了傀儡,又将整个镇子迁到太平道中。
默不作声许久的花旦此时笑着答道:“那又如何?”
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绪以灼无那通天彻地之能,令喜乐镇恢复原样,让死去之人复生。
她能如何?她也只能如此。
花旦似闻裂帛之声,分明已经闪避开来,仍觉肩上一空,不知被什么招式削去了一块。
青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