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语气里满是惊喜。绪以灼知道他们不是因这个稚嫩的生命而心生欢喜,他们只是高兴流珠城有了一棵新的摇钱树。
一棵新生的,还可以使用很长时间的摇钱树。
小鲛人被塞到了神女的怀中,石像无法拒绝,但绪以灼清楚地看到一滴眼泪混着鲜血,顺着神女的脸颊流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咿呀叫唤着的小鲛人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那滴眼泪。
绪以灼不忍再看,转身离去。
先前她再一次和原吾分散开,此时绪以灼无需等待他人,只要埋头往前走。绪以灼一路盯着地面,不想看到周围走过的任何人的表情。
要跨出门槛的时候,绪以灼看见了一只脏兮兮的脚。
一只脚露在门外,一只脚藏在门后。浑身脏污的乞丐扒着门框往神女祠里看,进祠的人对他避之不及,捂着鼻子快步跑向主殿。
没一会儿神女祠的守卫听到消息走了出来,看到乞丐后脸上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你怎么又来了?!”守卫一脸嫌恶地把一个纸包掷到乞丐脚边,“拿了吃的就快滚,别站在这里碍眼!”
防油纸包得并不严实,被粗暴掷到地上后立时散开,里头滚出几个硬邦邦的馒头,沾染了地上的灰尘。乞丐也不嫌弃,乐呵呵地将馒头连纸捡起抱在了怀里。
拿了吃的乞丐却没走,而是伸长了脖子往神女祠里头看。
守卫烦躁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乞丐直勾勾盯着他的身后:“血……里面有血。”
同样听见他这句话的绪以灼心里一紧,下意识回头看去。
主殿的大门敞开着,在她回头的那一刻,殿内终于爆发了惊恐的叫声。
绪以灼却觉一时万籁无声。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全身的感官都用来看主殿里的那一幕。主殿正对着大海,原本生活在海中的鲛人此刻却被锁链束缚在小水池里,流着眼泪,每日望着仿佛触手可及,却再也不属于她的浪花。
某一日厄运降临在这一种族的头上,悲剧直到今日也未谢幕。
鲛人不愿意懵懂的同族重蹈她的覆辙。
绪以灼看到了红,触目惊心的红。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幼儿的脖颈中,仿佛连手指也要一并送进去。无法想象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是如何爆发出这样的力量,鲛人的手背青筋暴起,那只手没有丝毫颤抖。
鲜血从伤口涌出,而实际上小鲛人的脖颈在一瞬间就被神女折断,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想伸出手去拥抱与它气息相同的同族,却在一刹那被结束了生命。
眼泪从神像的眼眶落下,落到手上和小鲛人的血混在一起。而那些从眼眶中流出的鲜红的液体,已让人不知道该说它是血还是泪了。
有人尖叫着从主殿跑出。
也有人满脸愤怒地奔向神像。
绪以灼呆站在原地好像失去了魂魄,直到主殿的大门重重一声关上,她才猛然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而乞丐已经跑走了,神女祠的守卫正在催促她快点离开。
*
这大概是流珠城神女祠建立起来遭遇的最大一场变故。
流珠城民为失去了未来的摇钱树感到愤怒惋惜,为神女和小鲛人的遭遇而失魂落魄的似乎只有一个来自未来的人。
绪以灼慢慢走下台阶,她不知道自己经过了什么地方,全凭着本能往前。去神女祠祭拜的人先她一步跑远了,一路来绪以灼几乎没有遇到其他人。直到喧闹的人声涌入耳中,绪以灼方觉自己已经回到了流珠城。
流珠城依旧繁华热闹,一只鲛人的死去不能改变他们的生活,顶多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谈,以及提起鲛珠供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