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光中一片真诚,说到这里有一丝动容,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许多担子他都担了,出了事也会护着我们。”
闻言秦霈忠先垂眼下去,默然半晌,自顾吃喝。
楼底的嘈杂声蹿了点上来。
言子邑忙垂头,趁着这片刻的沉默,提了一条帕子出来。
不知是笑的还是被邢昭所感染,还是酒喝多了情感丰沛,总之眼角微湿。
她依旧用不惯丝帕,最后还是用指背掠了下眼角。
没想这个动作落入了邢昭眼里:
“王妃,如何?是否听昭所言,想到王爷种种好处,情难自已?”
言子邑双颊发热,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呵……”秦霈忠笑了两声,端起酒杯,“同王妃陪个不是,适才失言了。”
“我虽没有家室,但王妃这个性子,既然已在王爷身边,如鸡伏卵,如炉炼丹……时日一久,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我什么性子?”
秦霈忠赤着脸,神情严肃:“……这么说吧,现在这京洛女子,不是矫揉造作,就是自视甚高,王妃,你可没有半分。”
听了这个“注孤生”的二极管逻辑,言子邑笑笑。
略昂首朝他示意邢昭,“那右焉是矫揉造作,还是自视甚高?”
“右……右……右焉,”他看了看邢昭,磕磕绊绊想了半日,“右焉还是女娃,算,算,不得女子。”
说完秦霈忠轻拍了一下桌案,“王妃,你给我下套呢。”
拍完又觉得不敬,赶紧摸了摸桌案,“要不是我机敏,差点给王妃讹住。”
众人皆一笑,言子邑端起酒杯,“好了,为了印证秦大人的话,我们尽饮此杯。”
出了梯云楼,便起了些风,月亮不及来时那般,像被洗涤了净挂在空中,此时却在状如碎絮的云堆里浮浮沉沉,一会儿整个溜出来,一会儿又整个埋在夜色里。秦霈忠果然喝多了,此楼主人过来招呼,提议由他们送秦大人回去,邢昭却婉言辞谢,另从校事处调备了一辆马车。
言子邑觉得他们兄妹二人行事都有极细腻的地方。
想起皇后娘娘形容的“轻重长短,尺度之确”,其实是相当精准的。
暗巷里头也由不得月色遮掩,送走老秦,他们三人立在巷中。巷子深里头没有放灯,只巷口有一道赭色高拦,贮在巷口,上头挂两盏灯笼,斜立在巷前在地上打了一道斜方黑影,里头框了三个人影子,都衬得格外长大。
邢昭抬头望着大哥,没有寒暄:“那日我并非爽约,其实我早到了戎居楼,因察觉有异,便匿在侧后的巷子里观察了一会,未想到落了自己人的圈套。”
说完转头看向言子邑:
“王妃是内眷,许多事想必不知。当年三皇子欲扮作卞将军的谋士,同进洛城劝降王妃大伯,以立奇功,卞将军犹豫不决,三皇子一意孤行,当时天下已得泰半,陛下虽只封王,卞将军便已有所顾忌,不敢违拗。谁知凡事难可逆料,三皇子同王妃大伯起了龃龉,竟未来得及说辩,便一箭要了他的性命。皇子尸身未乞取,此乃愆尤,言基伍要我单枪匹马进城乞尸,我作为将弁,义不容辞,因新沛之事,他恨我切齿,竟囚禁了我,欲对我用非常之刑……”
他抬头望了大哥,“是言大公子救了我,并将三皇子的尸体交于我……将士们见我归来,并不知我被俘过……还为我庆了功,这些年洛城这几桩事总是浮上来,袭扰心间,”他垂头笑笑,“便想只有再见见大公子方能宽慰一二。”
大哥眼神落在他面上,道:“陈年旧事,提它作甚,你这样子可不像禁军统领。”
邢昭淡然一笑,眼底有一种悲凉,却作轻松语调: